扎赉诺尔鲜卑古墓出土的石镞。
嘎仙洞出土的石镞。
嘎仙洞出土的骨锥。
嘎仙洞出土的骨料。
从山脚下仰望嘎仙洞。
1983年,游寿(左二)、米文平(右二)等人探访嘎仙洞后合影留念。
嘎仙洞内部一角。
拓跋鲜卑部南迁大泽的诱因所在
鲜卑人在大鲜卑山密林中前后生活了几千年。拓跋氏族传承到六十七世时出了一个首领叫拓跋毛,“聪明武略,远近所推,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威振北方,莫不率服”。也就是说,在大鲜卑山区域生活繁衍的大小部落被拓跋毛给联合统一起来了。拓跋毛死后拓跋氏族又传衍了五世,首领分别是拓跋贷、拓跋观、拓跋楼、拓跋越和拓跋推寅。
拓跋推寅是一个有远见、善谋略、处事果断的首领。拓跋推寅认为,鲜卑人世世代代居住在大鲜卑山深处,人口不断增加,各部落的实力不断壮大,但囿于密林之中,安于狩猎生产方式,难以获得更大的发展,鲜卑人应该走出密林开辟新的天地,创造新的生活。于是,拓跋推寅说服各部落的大小首领,终于在东汉初年率众走出深山密林南迁大泽,沿根河河谷到达额尔古纳。在额尔古纳做短暂停留后,随后到达额尔古纳河的源头阿巴该图和扎赉诺尔区域,然后拓跋鲜卑部的势力以扎赉诺尔区域为中心,开始向呼伦湖周边区域和呼伦贝尔草原上辐射。
拓跋推寅率众南迁大泽是当时的不二选择。为什么拓跋鲜卑部走出深山密林既没有沿着大鲜卑山东南方向就近进入气候、资源、环境都要好于大鲜卑山北麓的松嫩平原,也没有向大鲜卑山南麓即今天的内蒙古通辽、赤峰和吉辽两省的西部地区迁徙,反而是南迁大泽来到呼伦贝尔草原呢?若是从拓跋鲜卑部整个南迁的历史过程来看,似乎是走了一段很大的弯路,其实并不尽然。因为拓跋推寅率众南迁大泽时,所面临的周边环境和形势是非常复杂的。
公元前100年前后,在大鲜卑山南麓生活的是拓跋鲜卑部的同族东部鲜卑。当时的东部鲜卑以游牧经济为主,其生产力、政治组织、部族战斗力都很强大,且东部鲜卑与中原始通役使,受汉朝封号,开始与农耕文明进行接触。当时拓跋鲜卑部实力与东部鲜卑相比是难望项背的,如果拓跋推寅率众贸然南下进入辽河上游区域,要么会与东部鲜卑发生战争,要么就俯首帖耳地融入东部鲜卑。无论是与东部鲜卑发生战事还是被迫融入东部鲜卑,这对拓跋鲜卑部来说是一样的坏结局,是拓跋推寅和其部属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向大鲜卑山南麓迁徙是根本行不通的。
如果拓跋鲜卑部翻越大鲜卑山进入松嫩平原呢,也行不通。当时统治松嫩平原的是扶余人,这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古代民族,那时扶余人已进入半渔半农的社会形态,人口众多,国力雄厚,凭拓跋鲜卑部当时的实力是难以取而代之的,若拓跋鲜卑部强行闯入松嫩平原,必然会面临无限的险阻和变数。所以,在当时形势下要想走出深山密林寻求新的发展之路,唯一可取的迁徙地点是进入大泽。虽然大泽距离嘎仙洞相对较远,但大泽附近河流湖泊密布,草原千里无垠,资源非常富集。此外,南迁大泽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有利因素,那就是南迁大泽不会遇到强敌和阻碍,因为此时北匈奴刚刚从那里撤出,那里已经成为政治和军事上的真空地带。
拓跋鲜卑部最后之所以下决心离开生活了几千年的东胡故地,离开祖庙嘎仙洞,踏上寻求拓跋部族发展之路,其中定是既有内在原因,也有其外在原因,我们不妨尝试做以下分析。
拓跋推寅率众南迁大泽的主要内在原因应是满足部族未来发展的需要。拓跋鲜卑部南迁大泽之前虽然接纳了退守大鲜卑山的东胡余部,但拓跋鲜卑部的总体生产方式仍处于新石器晚期阶段,仍以狩猎和采集为主,社会发展形态依旧落后。据《大鲜卑山,大鲜卑山》一文记述:“1980年 7月,呼伦贝尔盟文物站站长米文平先生在数次探查嘎仙洞的基础上,终于在洞内的石壁上发现了石刻祝文,并邀请内蒙古大学历史学家吉发习和马耀圻先生来到嘎仙洞进行了试掘,出土的历史遗存主要有石器,如石镞、石矛、石叶尖刻器等,骨器有骨镞、骨锥、角锥等,基本上都属于狩猎工具。同时在洞中还发现有猪、鹿、羊等动物骨骼。此外,还采集到夹砂陶片,器形以大口器为主。有专家学者认为,嘎仙洞出土的文物显然与陈巴尔虎旗完工鲜卑古墓和扎赉诺尔鲜卑古墓中出土的陶器非常相似。”笔者在此妄言,直白地说,从嘎仙洞所出土的历史遗存看,鲜卑人虽在大鲜卑山生活了数千年时间,但文明程度并没有多大提高,其文化仍与扎赉诺尔新石器时期文化一脉相承。嘎仙洞出土的文物表明当时居住在甘河流域的鲜卑人狩猎经济仍占据着主导地位,与史书上记载的“畜牧迁徙,射猎为业”相吻合。在原始密林中狩猎为生,虽然猎物相对充足,但需疲于奔命于茫茫林海之中方能充饥果腹。唯有走出密林,从狩猎文明转变为游牧文明,才能使牲畜瓜瓞绵绵,才能让各种物资在满足部族生产生活需求后还能有所剩余和储备。而呼伦贝尔草原上河流湖泊密布,风吹草低见牛羊,是当时最理想的发展游牧业、壮大部族经济的地区。
但凡有人提到鄂伦春旗的嘎仙洞和嘎仙洞内石壁上的石刻祝文,就一定不会忘记一个人,那就是当年在嘎仙洞内石壁上发现石刻祝文的原呼伦贝尔盟文物站站长米文平先生。但凡提及米文平先生和嘎仙洞那就还必须得提及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黑龙江省原政协委员,哈尔滨师范大学知名教授,我国著名学者、考古学家、古文字学家、历史学家、书法家游寿先生。
我们可以这样肯定地说,若没有游寿先生长期深入地研究北魏历史文化,做出鲜卑祖庙石室一定是位于东北地区嫩江一带的科学推断,可能我们时至今日还破解不了鲜卑祖庙在何处这个长期困惑史学界的历史之谜。
游寿先生是我国研究上古史的知名学者,她对北魏史、北魏文学史研究可谓倾尽毕生精力。正因为游寿先生对北魏史有着精深的研究,所以她想要找到北魏祖先鲜卑族的发祥地。游寿先生曾这样说过:“我来到黑龙江后,首先要实现的考古目标就是要弄清各族的原始。”如果不是当年游寿先生给予米文平先生的一番重要提示,恐怕米文平先生会与鲜卑祖庙嘎仙洞擦肩而过。
说到游寿先生和嘎仙洞,米文平先生生前有过这样一段记述:“那是1979年2月,在黑龙江省考古学术讨论会上,哈尔滨师范大学七旬高龄的老教授游寿同志热情地向我了解呼伦贝尔的情况。谈话间,她问我:‘呼伦贝尔大兴安岭一带发没发现石室?这个石室是《北史》上提到的。’我觉得呼伦贝尔大草原和大兴安岭原始森林历史上只是一些游牧部落在那里活动,怎么能有石室呢?当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一带据我了解不会有石室。’”
当时的游寿先生还不认识米文平先生,只是因为这次会议在讨论鲜卑族考古问题时米文平先生在发言时提出:在内蒙古(包括嫩江流域)许多地方出现墓葬,和别处不同,可能是鲜卑族留下的。这段发言让游寿先生对米文平先生的工作产生了兴趣。游寿先生回忆说:“我静听了他的发言,想到拓跋魏太平真君四年的祝文可能就在这一带。为了弄清这个问题,近20年中,每遇到嫩江来的从事考古工作的人我都会问他们看到过拓跋魏旧居石室没有。”“在那次会议后,我单独约米文平同志一谈,问在嫩江有无看到石室的建筑,如果找到这石室,鲜卑族祖居就可以定论。”当时, 游寿先生怕自己的福建口音别人听不懂,又在笔记本上写下“石室”两个字,然后撕下这页纸让米文平先生看。拿着纸条米文平先生一时还摸不着头脑,问:“什么石室?”游寿先生说:“祖庙!就是《魏书》里那个拓跋鲜卑的祖庙。”米文平先生摇摇头说:“没有,如果有石祖庙我应该知道。大兴安岭过去的游猎、游牧民族并不定居,哪来的石室呢。”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
后来游寿先生在《大兴安岭嘎仙洞发现鲜卑洞穴摩崖十年记略》一文中说:“拓跋魏太平真君四年鲜卑族在大兴安岭的祝文已发现10年。从1980年至1983年,关于嘎仙洞的发现问题先后发表的论文计53篇。有许多同志约我把发现嘎仙洞祝文的原始经过谈一谈。我已看过了许多同志的论文,都是在发现鲜卑族坐标有了着落之后写的。因之许多同志问我:‘何以敢于肯定在嫩江流域去找呢?’”
对于这个问题,游寿先生解释道:“据《魏书·列传》记载,勿吉等以下各族有个乌洛侯,他向太平真君说:“‘国家先帝旧居,且有神灵。’”又本传:“‘小水皆注于难’。嫩、难同音,必在嫩江。”这段话的意思是:乌洛侯国使臣说他的国家有北魏先帝旧居,而《魏书》记载的乌洛侯国的地理信息是:国西北有完水,东北流合难水,其地小水皆注于难,东入于海 。古代难与嫩同音,“小水皆注于难”的“难水”必是嫩江,所以,鲜卑祖庙必在嫩江流域。
哈尔滨会议结束后,米文平先生回到海拉尔。作为一名来自基层的考古工作者,米文平先生将游寿先生的嘱托牢记于心。可以说,自游寿先生耳提面命之后,米文平先生似乎就有点着魔了,但凡听到“石室”两个字他就会立即兴奋地跳起来,因为他心里始终记挂着这个石室问题,于是就有了他对嘎仙洞的一探、二探、三探的经历。直到1980年7月30日15时30分,第四次探查嘎仙洞时,皇天不负有心人,米文平先生在洞内的石壁上发现了覆盖在苔藓之下的石刻祝文。
嘎仙洞石刻祝文的发现,不仅确认了嘎仙洞鲜卑祖庙的历史身份,还为国内外考古学界提供了研究拓跋鲜卑部早期历史与文化的重要线索,在国内外史学界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鲜卑祖庙嘎仙洞的发现,对中华民族历史的研究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黑龙江省著名考古学家于志耿、孙秀仁先生将石刻祝文称为近代鲜卑学形成和发展“第四阶段的里程碑”。
如果没有游寿先生当年在黑龙江省考古学术讨论会上对米文平有关石室所在的一番提示,如果没有米文平先生的热心探寻,或许鲜卑祖庙嘎仙洞的发现时间还会向后推移。如果不是发现了嘎仙洞,考古学界就不可能将拓跋鲜卑部所建立的北魏王朝与内蒙古大兴安岭密林中的嘎仙洞联系在一起,恐怕也不会承认拓跋推寅率众南迁大泽这段实实在在发生在呼伦贝尔草原上的历史,更不会承认位于大泽畔的扎赉诺尔区域曾经是拓跋鲜卑部二次南迁之前生活了150年的历史摇篮。
拓跋鲜卑部族联盟的初步形成,是拓跋推寅率众南迁大泽的组织保证。迁徙前的拓跋鲜卑部虽仍处于原始社会末期,但拓跋鲜卑部族联盟已经基本形成,拓跋鲜卑部具备了在更广阔的空间寻求发展的组织条件。据《魏书》记载,拓跋毛将生活在甘河流域的大小东胡氏族部落整合在一起,组建起了原始形态的鲜卑部族联盟,为拓跋鲜卑部走出大鲜卑山提供了必备的组织条件。当高瞻远瞩、洞明世事、不囿于现状、行事果决的第七十二世部族联盟首领拓跋推寅出现后,鲜卑人加快了走出密林开辟新的天地、创造新的生活的历史性步伐。
□本版图片来自搜狐网和豆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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