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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鲜卑与历史上的扎赉诺尔(六)
2025.06.24 01:10

赤峰市克什克腾旗境内西部的达里诺尔湖。

松花江的支流嫩江。

呼伦贝尔市鄂温克族自治旗境内辉河湿地。

正在呼伦湖上空捕食的飞鸟。

呼伦湖俯视图。

呼伦湖一角。

生活在呼伦湖周边的鸟类和动物标本。

对历史上大泽位置的考证

关于历史上的大泽,我国最早的地理知识书籍《山海经》中记载:“有大泽方千里,群鸟所解(指脱毛换羽)”。呼伦湖每年春季都有南雁北来,在此脱毛换羽、抱窝孵化,待深秋之时再成群结队返回南方栖息地越冬。除了雁类,诸如鸥类、鸭类等水鸟都在呼伦湖出现过,且苍鹭等珍禽也随处可见。《山海经》又载曰:“东胡在大泽东”,意思是历史上的东胡部族生活在大泽之东。公元554年,北齐时期编撰完成的《魏书》中有“宣皇帝讳推寅立,南迁大泽,方千余里,厥土昏冥沮洳”的记载。黑龙江省著名考古学家魏正一先生认为,随着“今鄂伦春自治旗境内鲜卑石室嘎仙洞的发现,证明了拓跋鲜卑于东汉年间从大兴安岭密林深处迁到呼伦湖地区的这一史实的可靠性”。内蒙古大学蒙古史研究所教授林幹先生也明确地指出,《魏书》上所载之大泽无疑就是今日之呼伦湖。

目前,国内史学专家大多认为史上之大泽是位于呼伦贝尔草原上的呼伦湖,即我们本地人所说的达赉湖。无论是史书记载还是近年考古发掘,都已证明古之大泽即现呼伦湖无疑。然而,也有考古工作者对古之大泽的位置有不同的看法,目前,主要有“嫩江下游说”“西拉木伦河北岸说”“辉河湿地说”。

中国社会科学院著名学者陈可畏先生曾撰文《拓跋鲜卑南迁大泽考》,他认为,拓跋鲜卑部的原居地在甘河流域即嘎仙洞,可以肯定拓跋推寅率部南迁应是沿着甘河及嫩江西岸南下,所致千里之大泽应是嫩江下游地区,而不是呼伦湖。何以见得?理由有几点:首先,推寅率众南迁大泽只能是嫩江下游地区,因为呼伦湖远在嘎仙洞西南几千里之外,与《魏书·序纪》所载方位不合。其次,推寅率众由嘎仙洞一带南迁大泽时,途中没有遇到什么险阻。到了拓跋诘汾率众由大泽迁居匈奴故地时,才途经“山谷高深、九难八阻……历年乃出,始居匈奴故地”,这只有横越大兴安岭,至今内蒙古呼伦贝尔的海拉尔河、伊敏河、呼伦湖流域,才有这样的艰苦历程。自秦末汉初冒顿单于袭破东胡之后,今大兴安岭以西地区就属于匈奴左部的辖地了。也就是说,上述推断与史书记载并不矛盾,这是“南移”当为“西移”之伪。《魏书·序纪》又云:诘汾迁居匈奴故地后,“尝率数万骑田于山泽”。此泽当即今呼伦湖。由此可见,诘汾迁居匈奴故地的地点是在今海拉尔河、伊敏河、呼伦湖流域。考古工作者在海拉尔河、伊敏河两岸和呼伦湖周围发现了许多比嘎仙洞文物晚的汉代鲜卑文化遗存,证明这个推测是正确的。由此可见,拓跋推寅南迁之大泽,不是今内蒙古的呼伦湖。其三,拓跋推寅南迁大泽之时,“方千余里,厥土昏冥沮洳”。就是说,此泽方圆千余里,周围的土壤呈昏黑色,地低湿多沼泽。今嫩江下游,以齐齐哈尔和洮儿河口为中心是松嫩平原最低的地区。在嫩江下游两岸的黑龙江省的齐齐哈尔市、大庆市、甘南县、富裕县,内蒙古的扎赉特旗、科尔沁右翼前旗,吉林省镇赉县、大安县境内,都有大片的沼泽、水泡和湖泊,这显然是古代大泽之遗迹。而呼伦湖则不同,据地理工作者考察,这里气候干燥,地下是冻土层,随着气温、土温的上升,冻土层逐渐融化,水面也因之渐渐扩大。在1908年之前,呼伦湖在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基本是一片洼地和泡子。至1908年由于克鲁伦河水上涨,流入呼伦湖的水大增,这片洼地和泡子才变成今天水深8米、面积达2315平方公里的我国第六大淡水湖。这也证明,拓跋推寅率众南迁之大泽不在这里。最后,在嫩江下游地区,地下蕴藏着丰富的石油。众所周知,石油产于浅海和湖泽地下,只有在古代大湖遗址地下才会出现大的油田。今大庆一带地底下是一个很大的油田,而呼伦湖地下至今未发现石油。这雄辩地说明,嫩江下游在古代是一个很大的湖泊,从而证明推寅率领拓跋鲜卑部南迁所到之大泽就在这里。

有一位名为丹山的学者在《古“大泽”考》一文中认为,大泽的地点在《山海经·大荒北经》中有记载:“有阳山者,有顺山者,顺水出焉。有始州之国,有丹山。有大泽方千里,群鸟所解”。意思是在中国的北方有一座阳山,有一座顺山,有一条顺水在阳山与顺山的交汇处发源。在这两座山东边的顺水流域有一个始洲国,在始洲国的地域内有一座红色的山峰,而这个红色的山峰就是今天的赤峰,那里有一个方圆千里的大泽,那个大泽就是今天的以翁牛特旗中东部为中心的赤峰市中东部地区,这个地区上古的时候是湖泊和沼泽。现在,这里也有一个湖达里诺尔湖。

丹山先生认为,拓跋鲜卑部第一次南迁时,大泽的位置是今呼伦贝尔大草原的呼伦湖的观点大有商榷的必要。南迁大泽,首先从字义上看,湖,肯定不等于泽,更不等于沼泽,现在的湖肯定也不等于古代的大泽。如果按照现在的水面去寻找古代的大泽,肯定会大错特错。

丹山先生还认为,今呼伦湖岸边有许多鲜卑人的墓葬,拓跋鲜卑部第一次南迁以前就曾经在那里长期居住,可以证明那里曾经是鲜卑人的故乡,拓跋鲜卑部的第一次南迁就是从那里出发的。理由是,据1961年的《文物》杂志介绍,1960年夏,考古工作者在内蒙古东部呼伦贝尔扎赉诺尔北部达兰鄂罗木河东岸发现了鲜卑早期古墓群,这座大型的古墓群经考证约为2900年前至东汉初年的鲜卑人墓地。据史料记载,约在西汉初年以前,拓跋鲜卑部住在北大兴安岭及呼伦贝尔草原一带。拓跋鲜卑部第一次南迁时间在公元100年前后,从大兴安岭迁到了大泽(准确来讲,是迁到了古大泽的北侧,即今西拉木沦河北岸,约今阿鲁科尔沁旗南部和翁牛特旗东部以及乌尔吉木沦河的中下游)居住。拓跋鲜卑部在大泽北侧居住了约200年,约在公元300年(西晋永康元年)前,拓跋鲜卑部又迁出了大泽。也就是说拓跋鲜卑部第一次南迁大泽的时间距今约1900年,而在呼伦贝尔扎赉诺尔北部达兰鄂罗木河东岸发现的鲜卑早期古墓群是2900年以前的墓地,两者约相差1000年。所以说呼伦贝尔鲜卑早期古墓群是拓跋鲜卑部第一次南迁以前的居住地,他们在公元100年前后,从今呼伦贝尔大草原南迁到了古代大泽的北侧一带居住,又于公元300年前第二次南迁到了蒙古高原的今盛乐一带,建立了北方盛极一时的鲜卑国家。

陈可畏和丹山先生的想法我并不认同。按照陈可畏先生的推断,拓跋推寅第一次南迁是到了今嫩江下游的以齐齐哈尔和洮儿河口为中心的松嫩平原。这种推断与《魏书》记载不符,因为呼伦湖一带不是匈奴故地,匈奴左贤王在呼伦贝尔地区统治了仅约100年时间,匈奴故地乃今内蒙古河套地区。

在汉初匈奴莫顿灭其东胡之前,辽河上游以北的内蒙古东部地区、西到内蒙古的苏尼特右旗一带、松辽平原、大鲜卑山以北地区、蒙古国的鄂嫩河以南地区均为东胡部落联盟的辖地,呼伦湖畔、额尔古纳河源头处的扎赉诺尔区域乃是东胡人的发源地。南迁后的东胡部落联盟统治辽河上游以北的内蒙古东部地区和苏尼特右旗以东地区时间长达1300多年,统治蒙古国鄂嫩河以南地区和大鲜卑山以北地区时间长达6000年至5000年时间。公元前209—206年间匈奴击败东胡部落联盟,大鲜卑山及其以北地区包括呼伦贝尔草原地区陷落,自此成为匈奴左贤王统治区域。

丹山先生认为,呼伦湖是湖而不是泽,没有沼泽与湿地。殊不知,几百年、几千年之前的扎赉诺尔区域周边除了有浩瀚的呼伦湖之外,还有达兰鄂罗木河、海拉尔河、额尔古纳河等多条河流经过,扎赉诺尔区域处于多条河相交的中心位置。除了湖泊河流外,扎赉诺尔地区的达兰鄂罗木河两岸、额尔古纳河的源头处、海拉尔河与达兰鄂罗木河相交处到处都是沼泽湿地,完全符合《魏书》上所载的“厥土昏冥沮洳”之特征。另外,按照丹山先生所言,拓跋鲜卑部第一次南迁大泽的始发地不是嘎仙洞而是呼伦湖畔,这明显与《魏书》记载不符。丹山先生引据1961年的《文物》杂志关于“扎赉诺尔矿区北部达兰鄂罗木河东岸发现的鲜卑早期墓群是2900年以前的墓地”之说,那只是当时考古专家们对扎赉诺尔鲜卑古墓群考古发掘后所做出的最初推断,不能以此作为绝对的研究鲜卑人发展的历史依据。

此外,还有人以在鄂温克巴彦呼硕敖包山上发现100多座鲜卑古墓为据,认为古之大泽乃是鄂温克辉河湿地的想法更是不足取。

最能说明以扎赉诺尔为中心的区域是当年拓跋推寅率部到达的地区,拓跋诘汾第二次南迁之始发地的证据是,呼伦贝尔境内先后发现了21处鲜卑古墓群,且鲜卑古墓群分布面积之广、密度之高实属罕见。可见当年鲜卑人的生产生活足迹遍布呼伦贝尔草原和呼伦湖沿岸。

这21处鲜卑古墓群包括:额尔古纳拉布大林鲜卑古墓群、七卡鲜卑古墓群;扎赉诺尔达兰鄂罗木河鲜卑古墓群、蘑菇山鲜卑古墓群;海拉尔谢尔塔拉日当山铁路鲜卑古墓群、谢尔塔拉牧场鲜卑古墓群、哈克镇团结村鲜卑古墓群;陈巴尔虎旗东乌珠尔鲜卑古墓群、完工鲜卑古墓群、西乌珠尔鲜卑古墓群;新巴尔虎左旗伊和乌拉鲜卑古墓群、甘珠花鲜卑古墓群、嵯岗鲜卑古墓群、乌拉哈日格鲜卑古墓群;鄂温克鲜卑古墓群、巴彦呼硕鲜卑古墓群、白音乌拉鲜卑古墓群、孟根楚鲁鲜卑古墓群、二道沟鲜卑古墓群;新巴尔虎右旗克尔伦鲜卑古墓群、宝格得乌拉鲜卑古墓群。

在额尔古纳拉布大林共发现24座鲜卑古墓。在鄂温克巴彦呼硕敖包山发现100多座鲜卑古墓。在新左旗嵯岗镇发现鲜卑石板古墓群,该鲜卑石板古墓群遗址分别坐落在伊和乌拉嘎查境内和新开湖北岸,古墓葬分布200余处。在东乌珠尔发现鲜卑古墓群数量较大,仅发掘了9座。在西乌珠尔发现6座鲜卑古墓。在哈克镇团结村发现数量众多的鲜卑古墓群,仅发掘了7座。在呼伦贝尔草原现已发现的21处鲜卑古墓群中,扎赉诺尔达兰鄂罗木河鲜卑古墓群规模最大,到目前发现500余座古墓(还有一种说法,即在扎赉诺尔区域先后发现鲜卑古墓800余座),这还不包括从20世纪50年代初开始部分企业在达兰鄂罗木河区域内施工、挖土、烧窑等所破坏掉的那些鲜卑古墓。刘富海先生的《扎赉诺尔记忆》一文中有这样一段关于达兰鄂罗木河鲜卑古墓群的记述:“1959年秋,我和父亲到圈河(达兰鄂罗木河)周围打羊草。那时圈河正在施工,工人们从河东岸取土用轱辘码子车堆到河中筑堤,为的是挡住河水,开掘露天矿。河东岸大约七八米高取土现场白花花一片人骨,其中明显的是头骨,且大多数都碎了。我抬头看了看取土的里面,上面还有许多剖面坟坑,里面隐约还有人骨。坟坑的上面和周围一样盖有一层约20厘米厚的深色的土层,我觉得这是埋完坟后日久天长积上去的,年代一定很久了。”

以上所述的仅为近几十年来考古工作者们先后在呼伦贝尔境内所发现的鲜卑古墓群和发掘的古墓,尚未发现和已经毁坏的古墓数量就不得而知了。如此大规模的鲜卑古墓群在其他任何一个被认为是大泽的地区都不存在。考古学界最流行的一句话:历史需要考古来进行佐证。据此我们也可以说,史上之大泽无疑即今日之呼伦湖,拓跋推寅率部第一次南迁到达之地即为呼伦湖畔的呼伦贝尔草原,拓跋鲜卑部在呼伦贝尔草原上的生产生活之中心就是史上之扎赉诺尔区域。

□本版图片来自扎赉诺尔博物馆和美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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