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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关键词浅谈姜群诗集
2025.02.21 04:10

□刘川

流水。《西游记》中,有一个有趣的细节:孙悟空怒辞弼马温反下天庭回到花果山,他感到纳闷,明明自己才走几天,为什么几天前追随他的那些猴子都已垂垂老矣。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猴出来解释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之所以谈这个,是想说上天这件事可以脱离或变慢时间。写诗,属于天马行空、脱离世俗的离地上天行为。因此,一个诗人是不老的。尤其是诗人到了中年之后,因为阅历和经验的累积,中年以后的诗人越发通透与豁达,是可以越活越年轻的,回归童年、成为婴儿也并非难事。当姜群将诗集题为《时光走在流水之上》时,我很自然地理解并感受到了其中那种不可明说,因尘世磨砺而给人带来的沧桑感与沉浮感,但我更从中读到了逆流而上寻找初心与源头的回归感——反抗随波逐流,让人返回时光起点。他要通过诗保留记忆,寻找青春。

中年。姜群说,中年以后我只剩一杯酒。其实,中年以后,能从他的诗中看见他的社会担当。他摒弃了小我,剩下的不是一杯酒,而是整个世界。中年是一个具有哲学寓意的名词,它并不抽象与空泛,它具体而真实。人到中年既是儿子又是父亲,既是社会集体形象又是独立个人。中年人不是没有社会使命的儿童,不是可以快意躺平、随心所欲的老人。中年人写诗,意味着诗人全部的角色与属性的呈现:修齐治平。《礼记·大学》:“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在诗人这里,从个人到家国天下,都要通过句子完成。所以,只有中年写作才是完整写作,那是身份的必然要求。读姜群的句子,“如果爱一个人,就带她到杭州”。当然,我的理解是,他写的杭州不仅仅是杭州,而是任何一个美好之地。爱一个人,给他肩膀,陪她行走。中年是一种真实行走,而不是眺望的姿态。中年写作就是这样,它应该是一种行动力,而不是修辞力、幻想力与虚构力。

美玉。《礼记·玉藻》:“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这话是说,作为一个君子,身上应该始终佩戴一块美玉,若是没有佩戴美玉,得有个特殊理由。 “比德”,是儒家思想中表达君子品质的重要方式。《诗经》说,“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古人已将美玉当成君子象征。姜群将美玉更加具象。他说:“有种爱,像玉一样美。”这种爱可以私可以小,成为男女之爱;也可以公可以博大,成为人人之情。君子可大可小,因为君子不器。君子如玉但不止于佩戴一块美玉,当君子大爱无疆,君子就可以放弃佩戴美玉这一种外在的肤浅形式。姜群是古玩行里的专家,每天都会遇到和把玩美玉,但他追求的却是,在心里养一块玉。

抒情。作家史铁生说:“人的故乡,并不止于一块特定的土地,而是一种辽阔无比的心情,不受空间和时间的限制。这心情一经唤起,就是你已经回到了故乡。”沈阳人姜群书写沈阳,当然题材取于生活实际——他真实感受到每天都在变化的沈阳。但姜群写沈阳能够不陷入地域写作的琐碎与扁平,而处理成一种深度情怀。通过生活细节(而不停留在生活细节)进入广阔的心灵维度,这是他的书写能力。他是一个热爱抒情的诗人。抒情不是今天诗歌写作的主流,但不影响一个人继续使用它——如果这个诗人足够真诚,而不矫情与滥情。面对故乡,怎么跪下来礼拜与书写都是对的。

光。“我想做回黑暗里的人”。一本书里,有这样一句名句就足够了。因为黑暗足够吞没一个人,只有坚定之人才能在黑暗中稳稳立足。爱尔兰诗人谢默斯·希尼说:“我作诗是为了看清自己,使黑暗发出回声。”人只有在黑暗中才能看清自己,我说的是,看清自己真实的内心。而一个诗人除了在黑暗中看清自己,还要发声,这种发声建立诗人在这个世界的“人的坐标”。每个人都不发声,人类就等同于黑暗,每个人也就消失了。因为姜群兄发来的文本不能复制,也就不能一一援引他的句子。但我要说,在黑暗中发声,会使诗人成为一束光,大家自己寻找这束光就好。也请姜群兄继续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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