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庭
作家汪曾祺曾经说过,写小说就是写语言。诗歌创作也是如此,一首优秀的诗歌语言要有独特的质感,有草木的颜色和金石的音色,一首优秀的诗歌诗句要在语言的世界之中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
青桦的诗《叶脉》,起笔就用疑问句让读者心中充满了悬念:“如何改变一枚树叶的形状,像改变漫长青春的小懊恼”。对于这个问题,青桦用自己对人生的体验进行了解答:“无法从一枚树叶中找回走失的路径”。这句诗写出人类共有的情感,即对青春岁月逝去的怅惘和哀伤。
在《自白书》一诗中,青桦巧妙地利用了语言的意象性与多义性,将诗人赤诚的内心展现给读者。“如果我写下的文字始终词不达意,那些偏旁部首会不会再次成为沦落人间的孤儿”。这句诗不是在表达诗人对语言的不信任,而是如实地展现出一个诗人在创作时的惶惑与谦卑。
《全剧终》一诗,作者以独特的视角讲述了一场有关雪的戏剧,这场戏剧展现了一个北方小城下雪时的一系列景象。诗人真正的情感不动声色地蕴含在诗句之中:“无数次未果的等待”“最后的琥珀”。这些蕴含感情的诗句从不同角度向我们展示诗人在这场雪中复杂多变的内心情感。这首诗很值得读者一个人时抽出时间慢慢品味。
青桦善于营造诗的氛围,还善于将个人的颜色浸染入诗。他的诗歌没有锐利的棱角,也没有奇异之场景,却有着圆润的渗透人心的力量。我很喜欢《山中》这首诗平静的起笔,“你看见的山横亘已久,溪流时枯时丰”。我还喜欢青桦内敛的叙事方式:“夕阳继续重复昨天的路径,暮色中你手中的信纸有了斑驳的痕迹”。这句诗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又像是一个人对你低声倾诉。文字娓娓道来,不疾不徐,叙事、情景却随之展开,让这首诗既像舞台剧又像小说。文字里扑面而来深沉细腻的情感,很容易就让读者产生共鸣。
最后,谈一谈青桦这一组诗里我最喜欢的《月光》。月亮、月光是千古吟咏不尽的诗题。不知有多少名家巨匠歌咏过月亮,唐宋有李白、杜甫、张若虚、王建、苏轼;现代有艾青、余光中、徐志摩、海子、胡弦。如何能出陈推新,找到自己独特的立意和视角去写月亮?青桦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用语言拧开了读者心灵的开关:“其实我愿意,把青州城的月光都留给你”。
学者王国维说过,一切景语皆情语。这句话在青桦的《月光》里的具体表现就是这首诗倾诉式的起笔以及徐徐铺开的朦胧唯美的语境。作者笔锋一转,用“只是”二字完成了句意的跳跃,用顺理成章的转折引出“走吧,挽留只是徒劳”这句诗,向读者展示了自己的内心。整首诗借助景物的描写呈现了作者内在的情绪状态,景中有情,情景交融。
有人说,文学是窥探作家内心隐秘世界的途径,我们能从很多作家的作品中找到他们的精神原乡。许多优秀作家都有自己文学世界的根据地——自己的家乡。青桦的这首《月光》,让我们看到他心中的青州。这首诗情意深深,因为写诗就是写情感,而作者的血脉在青州,情感在青州。
青桦的作品拥有一份平静恬淡的诗意,像一杯明前茶清新冽香,诱人沉浸。他是一名文字小提琴手,用诗意演奏语言,用圆润渗透的精神力量带你进入事物的内部。青桦擅长写日常、记忆和成长,他浑厚的诗性有艺术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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