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钩沉
遥想达兰鄂罗木河(十七)
2023.08.08 18:10
                         □老冀

在额尔古纳湿地可依稀看到当年扎赉诺尔的影子。

猪毛菜是过去扎赉诺尔西山上常见的野菜,口感不好。

扫帚菜学名叫地肤,是过去扎赉诺尔西山上常见的野菜。

马莲草学名叫马蔺,是过去达兰鄂罗木河常见的植物。

黄菜学名叫皇席菜,是过去达兰鄂罗木河常见的野菜。

过去扎赉诺尔早春最先绽放的白头翁花。

灰菜学名叫藜,是过去扎赉诺尔西山上生长最多的野菜。

那时正是夏末初秋,同学家园子里的黄瓜架上结满了水灵灵的黄瓜,同学领我钻进他家的黄瓜地,摘了几根顶花带刺的黄瓜蹲在地垅边上偷吃。偶然间我发现园子中间有个水坑,就好奇地问他:“在地里挖个坑干什么?”他说:“挖那个坑是用来浇地的。”他看我似乎有点不解,就说:“在我们小站种园子一般是不用打井的,只要在地上挖个坑就出水,要是遇上连雨天坑里的水搞不好还会冒出地面的。”他又说:“小站这个地方啥都好,就是水不好喝,水是苦的。”

列举了我孩童时代经历过的几件小事,无非是想说明扎赉诺尔当年因为有一条穿城而过的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有连绵无际的圈河湿地,有漫长的地下暗河,所以扎赉诺尔地下水资源是非常丰富的,而地下水资源丰富的标志是泉眼众多,称扎赉诺尔是“霍勒津布拉格”(蒙语旺盛的泉水)也一点不为过。

据有关资料记载,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前,扎赉诺尔区域年均降雨量至少1000毫米,是现在年均降雨量的四倍左右。我们仅从年均降雨量一个指标看,就能确定20世纪60年代前扎赉诺尔区域的生态环境明显好于现在。

当年,扎赉诺尔区域内年均降雨量非常充沛,降雨分布颇具特点,降雨主要集中在小站、小屯和二卡这一带,街里一带特别是满航路以西的丘陵草原地带降雨量明显少于小站和小屯一带,甚至经常出现以南煤沟为界,“西边日出东边雨”的现象。有时沟西的八乍市一带浓云密布却雷声大雨点小,而沟东那边早已大雨滂沱了。

有时候眼见长着胡子的云(积雨云)从二卡方向向街里滚滚而来,人们纷纷躲进屋里或到屋檐下避雨,一阵狂风过后,云突然调头跑到东小屯上空去了,瞬间天上垂下来一张淡墨色的雨帘子,小站、小屯被淹没于大雨之中。那时,小站、小屯这一带几乎是三天一场大雨,两天一场小雨。人们就很纳闷,为什么云总是往小站和小屯的上空跑呢,西山这一带距离小站和小屯不过七八里远,为啥不下雨呢。那时候人们缺乏相应的科学知识,只能抱怨老天爷不公平。

其实道理很简单,地面上的河流、湖泊、湿地以及地面上茂密的植物在阳光照射和高温的作用下不断地蒸发升腾水蒸气,上升到高空时,由于空中温度比地面上要低,于是水蒸气就会凝结成水滴,当上升气流支撑不了时,就形成雨滴落了下来。因为小站和小屯环于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畔,周边又是广袤的圈河湿地,所以雨水自然偏爱于这片土地。

尽管扎赉诺尔西的丘陵草原地带降雨量比小站、小屯相对要少,但也是风调雨顺的景象。牧草没过膝盖,草原上到处是叫不出名字的鲜花,天上的云朵,远处的河流,草原上的绿色,就像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现如今这样的秀美景象再也看不到了,唯在登高观望额尔古纳湿地时可依稀看到当年扎赉诺尔的影子。

那时,扎赉诺尔西的丘陵草原地带与扎赉诺尔东的盆地和沼泽湿地展现的是截然不同的自然之美。当春天悄然来临之时,一个冬天积存下来的厚厚的白雪开始融化,那些不畏寒冷的山花便悄然钻出大地,过去扎赉诺尔早春最先绽放的是一种叫白头翁的花。

当短暂的盛夏姗姗来迟,扎赉诺尔却又是另一番景色,茫茫的草原、绚烂的山花、洁白的羊群……此时人们开始在自家开垦的菜地里挥汗如雨,三五成群的顽童拎着蝈蝈笼子在草丛中惬意地寻觅着。

当秋风乍起之时,天高云淡,草原褪去艳丽的盛装。此时,闲情雅致者仰卧在有些泛着枯黄的草地上观看万千云朵,唯有此时最能体会什么叫心随所愿。

扎赉诺尔的冬天虽然漫长但却独具一格,当时令刚刚跨入霜降,马路上、树梢上、屋顶上早已是银装素裹。而当立冬之时,丘陵草原上早已是原驰蜡象了。此时虽万物寂寥,但依然能感觉到一种令人神驰般的动感,因为在草原上和沼泽湿地上还有一些没有被大雪覆盖住的纤细的枯草,有被禁锢于圈河之中但仍在凛冽的寒风里摇曳的芦苇和黄柳。

那时的扎赉诺尔有一条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有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两岸绵延的沼泽湿地,有给人以无尽遐想的巴尔虎草原,所以那时的扎赉诺尔春夏秋冬的一切都让我们难以割舍和忘怀。

那些散落在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畔的记忆

有人说,思恋是回忆往事之风帆。特别是当人岁数大了以后,往往会被思恋之风扯着东西南北地跑。也有人说,回忆就好比是一个人站在河的这边,痴痴地望着可望而不可及的对岸,于是便竭力地攀着思绪的藤蔓,企图去拥抱那曾经属于自己的昨天。现在,让我们一起面对那尘封已久的记忆……

稚子背篓牵恩叟,采撷黄花在圈河。童年时的笔者恰好遇上三年自然灾害,那时绝大多数家庭几乎都陷入饥饿的生存状态。当时家父在矿区人委机关上班,每个月除了那点工资之外就没有任何进项了。身为家庭主妇的家母面对眼前的困境唯一能做的就是节衣缩食,想方设法让我和年幼的妹妹少挨点饿。

记得那年家父因严重营养不良全身浮肿,不得不住院进行治疗。家母不但吃不饱饭,营养严重匮乏,而且还要绞尽脑汁操持这个家。为了能让全家人填饱肚子,家父家母不得不带着我和妹妹到西山坡上和西大营那里去开荒种地。家父还领着我到铁道北红旗公社的农田里去挖过大头菜根,家母领着我到西大营一带去遛土豆(就是到刚收获过的土豆地里重新翻找一遍)。

那时我们做的最多的事还是去采野菜,因为我家就住在西山脚下,中午放学后就常跟着家母到西山坡的菜地边上去采野菜。西山坡上都是各家各户开荒后种的土豆地,在地头边缘处长有灰菜、猪毛菜、苋菜、扫帚菜等。由于上山采野菜的人越来越多,西山坡上的野菜也就越来越少。有一天邻家的张爷爷主动找家母说,他想领着孙子去圈河(达兰鄂罗木河)采黄菜,问家母能不能带我一块去,有德高望重的张爷爷领着我们一帮小家伙去采野菜,家母当然是一百个放心的。于是,翌日清晨我拿着一个小面袋子就跟着张爷爷一起去了圈河。

在此之前我只是听家父和邻居们饭后茶余之时多次谈及圈河,也常见张家叔叔下夜班后骑着自行车去圈河割蒲草、挖泥鳅,而这次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去探秘圈河。其实从我们大杂院到铁道北圈河并不是很远,但在没有代步工具的年代,在一帮孩子们的眼里圈河是很遥远的。

进入圈河边缘地带最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簇簇、一片片开着蓝色和黄色小花的马莲草。马莲草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虽然西山坡上的草地上很少有这种马莲草,但在西大营那一带马莲草还是很常见的。有小伙伴用采来的马莲草编蝈蝈笼子,大人们采马莲草到端午节时用来捆粽子。张爷爷一边走一边对我们说马莲草的用处很多,马莲花开起来也很美,凡是长马莲草的地方其地下或周边一定有丰富的水源,另外,只要到了马莲开花的季节天气不仅暖和了也不会再闹天了。张爷爷这段话我不仅记忆深刻,而且终身受益。

越往圈河里面走,路就越泥泞,鞋底上沾满了泥。这里长满了一种叶茎贴着地皮生长的野菜,张爷爷说这种野菜叫猪芽菜,人也能吃,但主要是用来喂猪的。往远处看有一种长得很高的植物,纤细的茎上结有一两个紫红色的小花萼,张爷爷说那是地榆,是一种中草药。靠近有水的地方有一种贴着地长的小草,叶子上有锯齿,张爷爷说这种草叫黄瓜香,揪一片放在手上轻轻拍一拍就能闻到黄瓜的清香味。我们按照张爷爷的说法一试,果不其然。

第一次走进圈河,眼前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对我来说是那么新奇。张爷爷见我们几个小家伙光顾着玩了,就对我们说圈河面积大得很,好玩的地方也很多,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完的,只要我们能完成每次爸妈交给的采菜任务,以后还会领我们来。接下来,张爷爷就领我们走到长满了黄菜的区域,并告诉我们脚底下和四周长的都是黄菜。黄菜的形状看似有点像猪毛菜,但仔细看是有区别的。黄菜的叶茎比猪毛菜短,叶茎是圆的,而猪毛菜的叶茎是三棱的,摸着有点扎手。黄菜是黄绿色的,而猪毛菜的颜色是墨绿色。张爷爷又告诉我们,黄菜都是长在含碱较高的土地上,所以黄菜吃起来才有种滑溜溜的感觉,还有点微酸。这里遍地都是黄菜,很快就能摞满一小面袋。

此次跟随张爷爷去圈河采野菜不仅玩得高兴,帮着家里干了点活,还长了见识。我们都很敬佩张爷爷,他懂得那么多的事情。从那次以后,我又跟着张爷爷去了几次圈河采黄菜。自然灾害那三年真的是应验了一句老话:“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虽然粮食不够吃,但那些年到处都长满了野菜,尤其是圈河湿地里到处都是黄菜,当时这种黄菜堪称是救命菜。这事说来也怪,三年自然灾害之后,圈河湿地里的黄菜竟越来越少了,特别是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改道后,黄菜也就基本绝迹了。

东小屯没有被搬迁之前,每到盛夏时节,只要遇有适宜的温度和湿度,东小屯那一带就会生长出一种类似于鲜木耳状的地皮菜。所以,每到夏季我们就会跟着大人们一起带着盆子、笤帚类的工具到东小屯去“搂”地皮菜。说是“搂”实际上是“扫”。地皮菜很薄也很小,无法用手去一片片地采。于是,人们就用笤帚从一边往中间扫,扫成一小堆之后再用手往盆子里捧。由于地皮菜生长在地表之上,扫的过程中势必会沾上土和草渣子等,所以回家后要将地皮菜放入一个较大的水盆中进行多次清洗方能食用。

地皮菜仿佛是上天赐给老百姓的一种美味佳肴,但困于当时的生活条件,一般人家也只是将其洗净后放入碗盘中,加上一点酱油醋和蒜末拌着吃,有条件的人家若能淋上点香油那味道就更加鲜美了。说来也怪,圈河湿地及周边那么多地方,唯有东小屯这一带生长地皮菜,关于这个问题我曾一度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在查阅有关资料后才得知,地皮菜这种真菌藻类生长不仅需要适宜的温度、湿度,还喜在荒漠草原特别是含钙高无污染的土壤中生长,而当年东小屯一带的土壤中不仅含有一定的碱性成分,还含有丰富的钙质。那么,东小屯一带的特殊土壤是怎么形成的呢?笔者猜测这恐与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古河道有密切关系。当年东小屯的地皮菜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若干年后还时不时会回忆起当年到东小屯去“搂”地皮菜的情景。

□本版图片来自搜狐网和美篇网

上一篇 :
下一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