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钩沉
遥想达兰鄂罗木河(十三)
2023.07.25 04:11
□老冀

4e79d744879e95348fe440e572b340a3_1.jpg

1927年刊登在《东省经济月刊》上的东省铁路扎赉诺尔煤矿地形图。

a4c08e8e61d6e655ce8016486f89dd6e_2.jpg

红白房子居住区位于达兰鄂罗木河左岸,应是日本人所建。新中国成立后这里成为矿工住宅。

0e3318dae3bde57ea84569646f1f946c_3.jpg

达兰鄂罗木河改道后,原扎赉诺尔矿务局办公大楼东侧残留了一片宽阔的水面,现如今这片水面已经彻底干涸。

50c9652663e273957ead4861a8c603e4_4.jpg

原扎赉诺尔西大营处的一处泉眼,现在这里已被建成清泉公园。

db43aca5d875832ad119842985d00de1_5.jpg

1927年时拍摄的东大楼。东大楼应是沙皇俄国人所建,后为原扎赉诺尔矿务局办公大楼。

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刚被截断后的那段时间,大家没有感到什么变化,但随着露天矿矿坑越挖越深,沿原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河道东侧的那道排土坝越堆越高,不仅原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河道被排土坝所覆盖,就连圈河湿地也被排土坝掩埋在下边,硬生生地在圈河湿地上堆出一道恢宏的“长脖岭”。

昔日的河流、湿地不见了,原来人们曾在那里捞鱼虾、挖泥鳅,如今那里却成了男女老少蜂拥而至捡煤的地方。那个年代的扎赉诺尔人还不懂得什么是生态环境,更搞不懂生态环境与人们赖以生存的居住环境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他们只是感觉扎赉诺尔好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例如降雨量越来越小了,原本风调雨顺的“塞外江南”现在变得越来越干旱。为了保证露天矿的正常生产,一年365天需不停地将矿坑中涌出的地下水排掉,大量的地下水被疏干,最终导致扎赉诺尔区的地下水水位逐年大幅下降,最直观的变化就是位于西山丘陵草原上的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泉眼几乎都干涸了。

昔日的圈河沼泽湿地是上天留给我们的宝库,破坏了这个生态系统,数万年以来伴随扎赉诺尔人的黄柳、芦苇、菖蒲等植物已基本绝迹,原本草木茂盛的景象不复存在。扎赉诺尔的春天不再是绿草如茵,夏天的植物也不像从前那么翠绿,秋天已不再有雁阵和啾鸣,冬天虽然还是银装素裹,但大地上覆盖的雪明显没有以前那么厚了。

灵泉露天矿从开挖到今天已经整整过去了半个多世纪,50年弹指一挥,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杳然而去,留给我们无限的怅然和无奈。自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改道之后,达赉湖也开始不断地瘦身,渐失其雄风,扎赉诺尔也从此很少被呼伦湖的洪水侵扰。灵泉露天矿从1960年开始建设到2016年全面关闭,近56年时间的确为国家能源事业的发展和东北地区的经济建设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然而最后所留下的这个千疮百孔的巨形矿坑,所造成的环境毁坏之苦,却要数代人默默地承受和补偿。

在前边说了那么多有关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的话题,那昔日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在改道之前的河道流向是什么样子的呢?笔者在整理文稿的过程中始终就没有找到相关的图文资料。幸得有一次去扎赉诺尔博物馆观瞻,终于在展柜里发现了一幅手绘的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改道前的河道流向图。后来在翻阅《扎赉诺尔区志》时又看到一幅1945年时扎赉诺尔街区示意图,图中标注有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改道前的河道流向。再后来,扎赉诺尔文物局的张智文先生又给我找到了一张1927年刊登在《东省经济月刊》上的东省铁路扎赉诺尔煤矿地形图。通过对比观看这三幅扎赉诺尔地形图,使我的脑海里对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总算是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轮廓。

从这几张地形图看,至少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已不再是很久之前蒙古人印象中的那种“河面宽阔、水流浑浊”的壮阔形象,而是修长的河道。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一路从小河口处流向扎赉诺尔的东北方向,其间流经灵泉老5号坑东面时是河面最宽的一段,到了红白房子居住区东面一带时河面开始变窄,流到扎赉诺尔老电厂东面时在这里形成一个泡状的河面,且河道开始改变流向,紧贴着原煤矿消防队、煤矿机械厂向偏东方向流去。在向北折转穿越滨洲线铁路桥之前的河道上面曾架设有两座小木桥,这两座小木桥之间河道的南侧就是东小屯和西小屯。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在穿越滨洲线铁路桥前在原东大楼东面的断崖下再次改变流向,由原来偏东方向突然转向偏北方向。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穿过铁路桥之后河道开始变宽,大约流经到现铁北矿和秃尾巴山以西位置上河道突然由狭窄变成一片较开阔的河面。然后,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开始分叉,其中一支流向东面与海拉尔河相接,另一支向西北方向流经二卡东面汇入现俄罗斯境内的额尔古纳河。

从1945年时扎赉诺尔街区示意图上所标注的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河道看,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虽然时宽时窄,但总的看河道不宽,只是不知1945年前后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是处于丰水期还是枯水期,仅从河道的宽度上是难以判断当年的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河水流量的。2016年夏天,笔者在前往扎赉诺尔沟东去探寻原908火车站旧址后余兴未消,返回时又徒步来到原煤矿消防队一带查看。在这里偶遇一位矿上退休的老工人,他说20世纪50年代初时,从沟东去小站和东小屯还没有现在的这条路,在修建这条路之前这个位置就是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未改道前的河道部分,现在的这条路是灵泉露天矿开采后由矿务局出资修建的一条砂石路。在没有修建这条砂石路之前,从沟东去小站和东小屯都是沿沟东大道一直向东走,过了东大楼走到路的尽头处有两座跨河的简易木桥。随着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改道和修建了这条砂石路之后,那两座简易木桥也就废弃了。

扎赉诺尔街区的沟东一带,史上曾是一个隆起的东高西低的台地,这个台地所包括的范围西起南煤沟矿坑的边缘,可从满洲里市建筑材料厂大门处算起,南起原老电厂和煤矿消防队北侧,东至东大楼处的断崖,北起北煤沟即小台湾居住区南侧,构成了一个东、南、北三面隆起并呈U型的台地。这个台地西面最低,原南煤沟矿坑东边的边缘处是这一台地的最低点。台地由西向东逐步抬升,原908火车站和东大楼处是这个台地的最高点。当昔日的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从小河口流出之后,一路蜿蜒到老电厂南侧位置时便与这个隆起的台地相遇,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在老电厂东面顺势拐了个弯,沿着台地边缘径自向东流去,到东大楼下边的断崖处时又穿越铁路桥向北流去,环绕着东大楼和“小台湾”形成一个U型的河道,又在铁路桥北面的低洼地带形成一片很大的水面。是沟东处的那处台地硬生生地让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在扎赉诺尔腰际间抛出一条优美的曲线,而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通过所流经之处划出的这条曲线,其目的绝非在向后世之人展示其蜿蜒之美,而是意在通过其残存的身姿让人们去解读那段不曾留有文字的历史。

从原煤矿消防队往下走是一段很短且很陡的下坡道,下到坡底道路由南向东甩了一个弯,路的左手边是一段东西向陡然凸起的台地或可曰为断崖,断崖的最高处距离断崖下边残留的古河道目测有七八米高。断崖的上边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矿工自建的民宅,民宅的后身就是原扎赉诺尔矿务局办公大楼(又称东大楼)。断崖的下边与后修建的通往小站的道路之间有一条五六十米宽的与道路和断崖并行的低洼地,常年处于湿地状态,降雨量大的时候这里就是一个狭长的水塘,这个呈条状的低洼地实际上就是残留下来的原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的古河道。这条狭长的低洼地由西向东到东大楼断崖下面时,就与原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河道连成一体。

在过去的若干年里,我和爱人往返于小站岳父家没少走这条路,每次走到这里时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会看到路北面的那道断崖和断崖下的那条狭长的湿地。也许是司空见惯的原因吧,每次走过这里从未对路北的那道高高的断崖产生过疑问和联想。也可能是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思考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的有关问题,所以,当我从坡上下到坡底回首北望那道断崖时,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我的脑海里顷刻间浮现出了远古时期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流经这里时的壮观景象。昔日的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从达赉湖小河口附近流出,当流经到老电厂东面时突然遇到了逐步抬高的台地,汹涌的河水可能也曾试图冲过这个台地,但没有成功,冲击的结果是河水在老电厂这里向东拐了个弯,并在这里留下了一处较宽阔的水面,然后又在东大楼前边的断崖下往北拐去,跨过铁路桥流向铁道北侧。笔者认为,无论是流经老电厂东面时所留下的急转弯,还是在老电厂东面所形成的那道断崖,还是断崖下所残留的古河道,还是环东大楼所留下的断崖,无疑都是当年的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剧烈冲刷这处高高的台地时所留下的历史痕迹。

从1945年时扎赉诺尔街区示意图和东省铁路扎赉诺尔煤矿地形图来看,从20世纪初开始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就长期处于河湖吞吐相对静弱的状态。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河道除了部分河段河床相对宽阔外,整体上都处于狭窄的收缩状态,但我们若用当时的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河道现状简图来判断历史上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的真面目,显然是不够的。

众所周知,从20世纪80年代初以来,考古学家们借助灵泉露天矿进行考古工作,不仅在距离地表10米深的砂质层中发现了一定数量的人类头骨、股骨和腓骨化石,哺乳动物化石,细石器和古陶片,还在距离地表40米深处发现了多具猛犸象骨骼化石和披毛犀骨骼化石。这些史前3万年到1万年间所留下的历史遗迹至少说明在当年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古河道域内曾发生过无数次异常强烈的冲积和沉降,也就是地质学家们所说的“湖相沉积”。

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的前身河流就是一条具有强大冲击力量的大河。是什么样的湖相沉积能将巨大的猛犸象掩埋40米的地下?是什么样的冲积和沉降能让猛犸象瞬间被封闭于地下?这种巨大的冲击力量可能是我们难以想象的,所以,我们绝不能用近现代的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河道的现状去分析和推断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曾经的历史。如果仅用当下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河道的现状去解释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的历史,那么灵泉露天矿几十米地层下所发现的历史遗迹就无从解释了。

在笔者的记忆中,过去是没有二子湖之说的,现在的二子湖其实就是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改道后残留的一部分,同时也是古河道溢出的地下水。根据有关资料记载,在20世纪初叶修建中东铁路和后来扎赉诺尔煤矿截断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河道之前,遇丰水期二子湖这一带必是一片汪洋。若遇枯水期时,这里虽然暂时没有了波光粼粼的水面,但连绵的沼泽和湿地还是依然存在。截至目前,这片沼泽湿地恐是原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在扎赉诺尔域内所遗留下的唯一一片沼泽湿地了。

□本版图片由老冀提供

上一篇 :
下一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