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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达兰鄂罗木河(五)
2023.06.21 41:10
□老冀
 

1902年开工建设的波罗尼科夫矿,俗称南煤沟。
 

 1923年的得利矿。
 

 南菜园子已经坍塌的土坯房。20世纪初到20世纪七八十年代,南菜园子居住区一直是扎赉诺尔的主要居住区。
 

这是南煤沟废弃的矿坑形成的水坑,当地老百姓俗称这里为东邦。
 

据考证,这张图片左上角位于原908车站处的俄式建筑很可能是波罗尼科夫煤矿矿长宿舍。
 

20世纪20年代的得利矿,俗称北煤沟。
 
      达兰鄂罗木河古河道下所掩藏的那些历史奥秘
      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未改道之前,南接小河口,北接海拉尔河,整个河道蜿蜒蛇形,就像一条晶莹的飘带横卧在扎赉诺尔区的腰际,将扎赉诺尔一分为二。
      20世纪初,俄罗斯人在扎赉诺尔区域内发现煤田,遂在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河道中段以西的位置上勘测开采了波罗尼科夫矿(俗称南煤沟),在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河道北段以西的位置上开采了得利矿即北露天矿(俗称北煤沟)。在南煤沟和北煤沟开采剥离土方的过程中,人们陆续发现了一些历史遗存。随着扎赉诺尔人头骨化石的首次发现,扎赉诺尔遗址开始初露端倪,并立即吸引了部分国际考古学家们的密切关注,由此拉开了扎赉诺尔远古历史文化发掘和考据的序幕。
      20世纪60年代初,灵泉露天矿开始建设,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被迫改道。1965年,灵泉露天矿正式投入生产,遂在扎赉诺尔盆地的中心地带,原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古河道下挖出一个呈条状的巨大矿坑,人们在矿坑和矿坑的剖面之上陆续发现了一定数量的人头骨化石和大量的石器、骨器、陶片、动物化石。其后,又在剥离煤层上覆表土作业时发现了几具猛犸象化石。正是因为这些意外的重大考古发现,使我们有机会打开了尘封30000年—10000年即自末次冰期以来扎赉诺尔远古历史的“档案”,璀璨的扎赉诺尔人、扎赉诺尔文化终于历史性地步入国家考古学界的殿堂。
      1902年,在俄罗斯人波罗尼科夫的主持下,在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右岸开挖了波罗尼科夫矿。波罗尼科夫矿(南煤沟)最初的开采方式为露天式开采,后来俄国人感觉露天式开掘不仅成本高,而且与开挖小立井模式相比产煤量还少,于是在保留露天式开采的基础上又套挖数个小立井,实行两种开采模式并行。
      日伪时期,日本侵略者在对南煤沟进行一番掠夺式开采之后予以废弃,这就在扎赉诺尔的中间位置之上留下一个南北方向的条状矿坑,将扎赉诺尔建成区(建成区是指城市行政区内实际已成片开发建设、市政公用设施和公共设施已基本具备的区域)分割成沟东和沟西两大部分。20世纪60年代初,矿区党委政府开始动员和组织全区人民通过义务劳动的方式将南煤沟北段矿坑填平,结束了扎赉诺尔建成区隔沟而治的历史。
      南煤沟南端靠西边的沟沿部分被推平后建设了东方红小学校,现在的人民市场和满洲里市建材厂部分厂区就建在原矿坑之上,用来填平煤沟的填充物来自满洲里市建材厂烧制平瓦和红砖所形成的废料。
      南煤沟南段未填平的矿坑从扎赉诺尔原废品收购站开始一直延伸到南菜园子的南端。因废弃的矿坑地下水渗出的量很大,在南煤沟的南面形成一定面积的水坑,扎区老百姓给这个水坑取了一个新名称“东邦”。那时的扎赉诺尔没有下水系统,不管是雨水、工厂排出的废水还是居民生活形成的污水全部是自然排放。直到20世纪60年代初时,矿区政府城建部门才设计和修建了一套露天沟渠式的简易排放系统,沟渠将就近收集到的雨水包括部分工厂排出的废水排放到南煤沟这个废弃的矿坑之中。笔者儿时经常与邻家的小伙伴偷偷地去东邦戏水,或是到东邦捞鱼吃。
      俄罗斯人在南煤沟区域发现了露头煤,经过勘察后发现这里的煤床埋藏较浅,非常适合露天式开采。于是,扎赉诺尔历史上第一个由俄罗斯人主持勘探设计并投资开采的享有100%产权的露天煤矿波罗尼科夫矿就此诞生了。客观地说,虽然那时俄罗斯人已经掌握了一定的地勘技术,但其勘测技术水平仍然较低。当时除了九号井外,其所发现的煤田绝大多数都属于“露头煤”性质。南煤沟的煤床处于扎赉诺尔盆地的西部边缘地带,煤层埋藏最浅处距离地表不足3-5米。南煤沟废弃几十年后,有人偶然在南煤沟的西部边缘处又发现有露头煤,于是在20世纪60年代后期,扎赉诺尔部分老百姓闻讯蜂拥而至,在南煤沟早已废弃的矿床边缘上随意挖掘,获得了可观的收入。
      波罗尼科夫矿开采之初,扎赉诺尔还处于荒无人烟的状态,而且清朝地方政权在这里几乎形同虚设。俄罗斯人根本不考虑扎赉诺尔未来的规划问题,而是发现哪里有煤就在哪里挖,想怎么挖就怎么挖,无须考虑后果,也无人过问和干涉,仅从后来废弃的几个不规则的矿坑就可窥见当年俄罗斯人在中国的领土之上疯狂掠夺的状态。
      由于开挖南煤沟和北煤沟需要大量的劳力,于是当时人口密集的河北、山东两地就成为沙俄招募矿工的主要来源地。在中东铁路管理局主政扎赉诺尔煤矿时期,在矿上做事的俄国人是“一等公民”,特别是在矿上从事工程技术管理的俄罗斯籍管理人员、工程技术人员无疑是不容侵犯的贵族;在矿上但凡有点技术含量的工种,如开火车、烧锅炉、操作马机车的几乎全部都是俄罗斯籍工人;当时在井下挖煤的工人中也有少量俄罗斯籍矿工,但他们的工资待遇却远远地高于中国矿工,同工不同酬。
      作为矿上的“一等公民”,俄罗斯人享有生活上的特权,且不说矿上的高级管理人员,就是一般的工程技术人员和普通矿工也都有专门的职工宿舍、食堂,甚至还有员工俱乐部,他们可以定期看电影、跳舞、喝伏特加。而那些从关内招募来的矿工(俄语为“老博待”,即苦力的意思)是没有房子住的,他们只能挤住在矿上搭建的条件极其简陋的工棚中,冬不避寒,夏不纳凉,常常诱发瘟疫。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矿工开始在南煤沟矿坑西面的边缘地带盖简易土坯房,渐渐地形成一定的居住规模,南菜园子居住区和八乍市东面小桥路一带的居住区就是在这样一个特定的条件下逐步形成的。
      据知情人回忆,当年开挖南煤沟和北煤沟时剥离土方所采用的生产工艺和运载工具在当时来说还算是比较先进的。虽然那时没有挖掘机械,但在矿坑下掘进土方已采用当时最先进的炸药爆破技术,而运载土方使用的是当时最先进的马拉翻斗车,唯有装卸土方是靠人力,就是俗话说的“抡大板锹”。1927年时,南煤沟的作业面开采深度已达十几米。到20世纪30年代时,北煤沟坑下已开始铺设轻轨和重轨,矿工推轱辘码子车向外运送煤炭,然后在坑下的铁道线上将煤炭装上火车后外运。也许正是因为当时这种不是最先进的开采作业方式,才给了人们发现地层中所掩埋的诸多历史遗存的机会。
      据相关资料记载,在南煤沟8.5米到13.5米的底层,首次发现了一柄有孔的骨斧和有人工加工痕迹的大马鹿角,这些发现预示着扎赉诺尔被尘封万年的远古历史终将被揭开。在南煤沟开采过程中所发现的这些史前遗存最先引起了俄罗斯人的高度关注,具有多年考古经验的俄罗斯考古学家多尔玛秋夫在获知这些消息后,随即风尘仆仆地来到扎赉诺尔南煤沟进行考古调查。他们在南煤沟采掘现场发现了几件古人类加工过的骨器,还在这里首次发现了“柳枝编物”和古生物化石,并将扎赉诺尔南煤沟的这一重大考古发现整理成论文发表在芬兰考古学杂志上。
      “柳枝编物”应是南煤沟考古的一个重大发现,曾引起国内外考古学家的高度关注,如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佟柱臣先生在《东北旧石器时代问题》一文中,曾对扎赉诺尔煤矿南煤沟考古中所发现的“柳枝编物”专门有一段记述:“柳枝编物”的出土与发现,不仅说明扎赉诺尔远古人类已经掌握了用石刃等原始工具将割下来的新鲜黄柳进行编织的复杂技艺,还说明“柳枝编物”肯定与远古人类的生活方式与居住方式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确定“柳枝编物”的年代,揭开“柳枝编物”的功能之谜,或许就能揭开扎赉诺尔远古人类的生活方式之谜。但遗憾的是,由于历史的原因,我们现在已经找不到有关“柳枝编物”更详尽的记载和描述,如当时发现的“柳枝编物”是否已经形成化石状、“柳枝编物”形成的年代、对“柳枝编物”形态的详细记述等,且后续对“柳枝编物”也未见有深入、系统的研究,不得不说这是扎赉诺尔考古研究工作中的一大憾事。
      扎赉诺尔南煤沟的重大考古发现不断地产生国际效应,1930年,法国天主教神父、博物学家桑志华和法国天主教神父、地质古生物学家德日进相继来到扎赉诺尔,对南煤沟遗址进行更为详细的考据,并确认该遗址为第四纪晚更新世,并将该遗址的地质剖面划分为七层,其历史遗存物均发现在第六层,即砂砾层。在其随后发表的《北满及海拉尔地区考察》一文中,不仅首次提出了扎赉诺尔遗址概念,还附有扎赉诺尔遗址剖面图,并较为详尽地列举了扎赉诺尔遗址所出土之文物—在第六层砂砾层所发现的木板、骨筋化石、象牙、披毛犀和野牛头骨与肢骨。在遗址南部6米深层位上发现的一件大马鹿鹿角,其第二枝中部有一圈很深的刻痕。另一件鹿角被做成了锤子,带有用于装把的孔。在遗址北部第七层即底砾层,还发现了一个用树枝和水生植物编织的网或帘子,即“柳枝编物”。桑志华和德日进对扎赉诺尔南煤沟遗址的考古调查,应是扎赉诺尔考古史上的第一次现代考古学实践。
      20世纪30年代桑志华和德日进两位考古学家对南煤沟地质状况和地层的分析判断,与20世纪90年代南京地理研究所知名教授王苏民先生等提出的“呼伦湖晚第四纪湖相地层沉积学及湖面波动历史”之研究成果高度契合。
      煤炭是当年支撑中东铁路运营的重要战略资源,因此,沙俄占领者在加快南煤沟矿开采的同时,又在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河道北段以西的位置上开挖了第二座露天煤矿北露天矿。
      北露天矿又称北煤沟,开挖的具体时间尚不详。北煤沟的大体位置是在原301国道北侧、原扎区二建公司的东侧、原北74矿井的南侧、俗称小台湾居住区西侧的位置之上。当年主持开发南煤沟的矿长叫波罗尼科夫,但北煤沟是不是在波罗尼科夫的主持下开采的尚不清楚。
      最近,我们得知一个无法确保真实性的信息,即当年波罗尼科夫矿的矿长办公室兼宿舍就在原908车站西侧的位置上。为此,笔者曾多次去考察那座尚存的俄式建筑。开始时我多有不解,为什么波罗尼科夫矿矿长办公室的选址与南煤沟之间的距离会这么远呢。有一次,我在这座俄式建筑物的南面拍完照之后,又转到北面去拍照,我发现该建筑物北侧的墙基下竟然是一个很陡的大斜坡,斜坡下就是原301国道。站在这座建筑后面的斜坡之上向西北眺望,就可看见当年北煤沟开采报废后留下的那个巨大的矿坑,目测直线距离估计也就1000多米。于是,笔者猜想,当年俄罗斯人刚开采南煤沟矿的时候,该矿矿长波罗尼科夫的办公室和宿舍还没有正式建造,后来在选址的时候恰逢又要在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河道北段以西的位置上开挖北煤沟矿,于是遂将矿长办公室选建在这个位置上。
      笔者以为将矿长办公室选建在这个位置上至少有三点好处:其一,这里距离南煤沟不算远,距离北煤沟也较近,甚至坐在办公室里从后窗向北眺望就能看见不远处的矿址,十分方便对两个矿的管理;其二,该俄式建筑的后身墙基之坡下就是原301国道,且在修建301国道之前这里原本就是一条与滨洲铁路并行的砂石路,而且很有可能这条道路最早的时候就是进出北煤沟主要的道路;其三,该俄式建筑所处位置是沟东区域的最高点,正处在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穿过滨洲铁路由南向北转弯处的一个U型的中间地带之上,即或当年北煤沟东北、东面和东南三个方向的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暴发洪水,在这个制高点上绝对是无忧的。当然,究竟当年俄罗斯人为什么将波罗尼科夫矿矿长办公室选址在这里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上述说法也只是笔者的猜测。
 
 
□本版图片由老冀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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