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冀

达兰鄂罗木河景色。

 

刻有达兰鄂罗木河文字的石头。

 

原达兰鄂罗木河古河道现已彻底干涸。

 

20世纪初期，在达兰鄂罗木河沼泽湿地中张网捕鱼的渔民。

 

数万年前的扎赉诺尔人在达兰鄂罗木河畔生活场景复原图。

 

      达兰鄂罗木河，史上又称木图那雅河、乌勒格宁河、乌日根河、混河、圈河等，日本人称其为阿尔贡河。达兰鄂罗木河虽为官方名称，但扎赉诺尔本土人时至今日还是习惯地称其为木图那雅河或者直呼其为圈河，就像习惯地称谓呼伦湖为达赉湖一样，觉得这样称呼起来特别亲切。

      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南与呼伦湖（达赉湖）小河口相连，东北方向与海拉尔河相连，西北方向与额尔古纳河相接，河道全长约25公里，总体上呈浅平、蛇曲状。《黑龙江志稿》中载：达兰鄂罗木河，蒙古语。达兰，河堤；鄂罗木，浅渡。河西岸皆傍高岗，似堤形，浅处可涉也。《呼伦贝尔》载：蒙古人称之为“乌勒格宁”，意为“宽的河”。另据《黑龙江志稿》载：俄人名曰“木内退依卜里多克”，通常译作“木特那亚”河。从该河所拥有的几个名称上来看，恰从不同角度揭示了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所特有的“河面宽阔、水流浑浊、河流形状多变、枯水期时浅处可涉”等典型特征。

      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作为“一湖两河”的衔接河，由于受海拉尔河、额尔古纳河和呼伦湖（达赉湖）枯水期的影响，史上曾多次出现过断流干涸的现象。但在海拉尔河、额尔古纳河、呼伦湖（达赉湖）处于丰水期时，特别是当其水位出现暴涨的时候，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便会与相接的河道及周边的沼泽草地连在一起，形成一片汪洋。

      1998年夏，扎赉诺尔地区遭受史上有气象记录以来最大的一次连续特大暴雨形成的洪灾，铁道北的小北露天煤矿和西山矿的九号井顷刻间就被来自于蘑菇山下古河道的洪水吞没，原小站地区亦被持续特大暴雨形成的积水包围和浸泡。由于海拉尔河、额尔古纳河水位同时暴涨，越出河道，致使新开河东岸和铁道以北区域，乃至二卡以北的额尔古纳河两岸区域均被洪水淹没，瞬间成为一望无际的汪洋。水位最高时，额尔古纳河上的中方边防巡逻艇曾畅通无阻地开到了小站的铁道北侧。如若不是新开河河堤的阻隔，扎赉诺尔东部、原小站地区和灵泉露天矿场恐怕都将被洪水淹没。根据这次洪水所覆盖的范围，我们则可推测当年的扎赉诺尔东部区域、原小站地区、灵泉露天矿场、灵泉露天矿排土场、二子湖，以及原小站以东、嵯岗以西的这些地域，历史上都应属于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的河床和泛河床范围。通过这次洪水我们也可窥见史上海拉尔河、额尔古纳河、呼伦湖（达赉湖）三者之间相互作用的一角。

      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以河面宽阔、河道曲折、浅处可涉而著称。当“一湖两河”处于丰水期时，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便形成宽阔的河面，而当“一湖两河”处于枯水期时，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便浅处可涉。河面宽阔和浅处可涉的河床特征恰好说明，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河道的形成乃是史上“一湖两河”反复冲积而造成的结果。

      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水流浑浊恰好说明，“一湖两河”裹挟而来的泥沙之多。这些被肆虐的洪水裹挟而来的泥沙，亿万年来不仅导致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河床逐步抬高，还为这一带的古河道持续的地质沉降提供了必要的条件。根据有关资料记载，自侏罗纪以来持续的地质沉降最终在这一区域形成了距离地表深达40多米的古河道，这也就是考古学上著名的扎赉诺尔“晚第四纪沉积剖面”。

      由于长期反复冲积、沉降和浸泡，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两岸还形成了大面积的沼泽湿地，是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的重要组成部分。关于沼泽湿地形成的原因与条件有专家指出，在北方地区形成沼泽湿地的成因除了因河流、湖泊反复漫延、浸泡外，还有两个重要条件，一是长久以来在河流、湖泊的涵养下，河道之下不仅已形成丰富的地下水水系和资源，而且地下水水位一般较高；二是因河道下有永冻层（据有关资料介绍，北纬48°附近属多年冻土的南界，一般年平均低温接近0℃，冻土厚度一般为1-2m），地表水不易渗透，地下水也不易蒸发。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沼泽湿地恰好同时具备了上述两个条件与特征。

      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在反复遭受“一湖两河”冲积的过程中，在古河道持续抬升和沉降的过程中，不仅最终参与形成了具有“晚第四纪沉积”特征的地层地貌，在反复不断的冲积和沉降过程中还将30000年至3000年间的原始动物、植物、远古人类活动的遗骸和遗迹尘封于其中。

      远古时代，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还没有独立形成，还与呼伦湖（达赉湖）、额尔古纳河、海拉尔河等混沌一体的时候，扎赉诺尔古人类就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他们在傍水的沙丘或台地上筑“地穴”为居，以狩猎和捕鱼为主要生活来源。他们还在蘑菇山、小孤山设立石器加工场，创造了闻名遐迩的扎赉诺尔旧石器晚期文化。

当时光跨入新石器早期文化门槛之时，扎赉诺尔古人类已经以“东胡人”的新面目在这片草原绿洲之上创造了璀璨的北方草原游牧文明，并于12000—8000年前后拥有了以“胡服骑射”为标志的史前文明特征，带着当时最先进的生产工具与生产技术—石器、骨器、陶器、弓矢等开始了向周边区域广泛传播。

      当华夏文明进入西汉末年或东汉初年之时，拓跋鲜卑部走出大鲜卑山密林，辞别“嘎仙洞”祖庭，南迁大泽来到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畔寻求新的历史发展契机。拓跋鲜卑部在这里繁衍生活了约150年时间，终于由原始狩猎民族蜕变为草原游牧民族，实现了生产方式的巨大转变，在继承原东胡部落联盟、北匈奴等在该区域所创造的文明成果基础之上，最终成为“威振北方，莫不率服”的拓跋鲜卑部落联盟，并为再次南迁、定都云中奠定了历史性的基础。

      我们可以这样说，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畔不仅是远古时期北方草原游牧民族先祖“东胡人”诞生和繁衍的地方，还是后来拓跋鲜卑部走出大兴安岭密林，接受游牧民族文明，成长为北方草原上一支新的力量的摇篮。到大辽圣宗时期，为防止乌古、敌烈、阻卜各部族的侵袭，巩固大辽的边防，辽国曾在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畔构建“巨姆古城”，这是辽代边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而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不啻为大辽戍边驻防的一道天然屏障。

      当时间进入20世纪之初，沙俄侵略者凭借着坚船利炮野蛮地闯进我国北方地区，在修建“东清铁路”谋求远东霸权的同时，觊觎扎赉诺尔地下丰富的煤炭资源，从开挖“波罗尼科夫矿”开始，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两岸就成为侵略者的乐园和贫困人家的谋生之地。

      上世纪60年代，国家为了加快东北工业化进程，决定建设开发扎赉诺尔灵泉露天煤矿，亘古的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先是被拦截，后又被彻底改道。从此，一路从远古走来的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便逐步销声匿迹，成为了扎赉诺尔人的一个历史记忆。

      有社会学家曾经这样说过，人类社会文明源起于河流文化，人类社会发展又积淀了河流文化。黄河流域、长江流域与华夏文明的诞生与发展息息相关，造就了“仰韶文化”“周口店文化”“河姆渡文化”“良渚文化”“河套文化”，乃至“三星堆文化”等史前文明。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虽不可与黄河、长江相提并论，但无论如何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也是孕育扎赉诺尔远古文明的历史摇篮。

      关于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有个美丽的传说。在烟波浩渺的呼伦湖（达赉湖）之滨有一个叫海兰的姑娘，她一手挥鞭驱赶着草原上云朵般的羊群，一边跃马凌空在草原上翩翩起舞，将一条九曲回肠般的白练横际于扎赉诺尔城区之间，然后唱起牧歌吸引飘动的白云落下，于是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就出现了。

      亘古以来，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以其婀娜的身姿襟“两河”而带“一湖”，盘桓于塞外之北。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涵养远古人类，造化东胡，枕育鲜卑，辽镇古城，延揽扎赉诺尔区300平方公里土地达数万年之久。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又像草原上的额吉，春晖寸草，用其甘泉般的乳汁滋润着千百年来生活于斯的各族儿女。

      史上的扎赉诺尔正是因为有了这条生息万年的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才得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湿地连绵，涵养万物，滋润苍穹，终使草原之畔黄柳遍地、蒹葭依依、鸥鹭成群、野鸭翔羽、瓢可舀鱼。即或是史上饥馑荐臻之年，扎赉诺尔人有幸凭借遍地丛生的野菜赖以充饥，而没有发生饿殍载道的历史悲剧。故而，史上的扎赉诺尔曾被誉为中国北方的“鱼米之乡”，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曾被誉为扎赉诺尔的母亲河。

      达兰鄂罗木河与呼伦湖形成关系之浅见

      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形成于何时，至今没有看到相应的研究成果和资料，于是，笔者试图从近年来诸多国内知名地质学家对呼伦湖的形成过程与形成时间的考据及论述中窥得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的形成原因与形成时间。笔者之所以尝试做这方面的功课，是因为史上的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与呼伦湖两者之间的关系紧密相连。

      国内多位地质学家、史学家在对呼伦湖的成因进行深入研究后趋向认为：大约距今3—2亿年前即海西运动发生之前，扎赉诺尔区域包括现呼伦湖一带还是一片海洋，到侏罗纪时，呼伦湖还没有形成。在其后漫长的地质时期内，扎赉诺尔及周边区域发生了一系列地壳构造运动（断裂、断层、地堑等）、岩浆活动、剧烈的火山喷发和冰川活动，经历了无数次的巨变。剧烈的岩浆活动和火山喷发导致当时该区域内繁茂的裸子类植物遭受灭顶之灾，被覆于地下并衍生成植物化石，例如在灵泉小孤山上发现的银杏化石群就是该时期地质演化所形成的最典型的例证。此外，在小孤山、蘑菇山上随处可见的安山岩亦是由火山喷发出的火山熔岩凝结后所形成的。晚侏罗纪—早白垩纪时期，在燕山运动的作用下，“海拉尔盆地”（也有专家将扎赉诺尔区域称之为“扎赉诺尔盆地”“灵泉盆地”或“呼伦湖盆地”。准确地说“扎赉诺尔盆地”应是“海拉尔盆地”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海拉尔盆地”最西端的边缘部分）是在地质持续性沉降的过程中所形成的。特别是在白垩纪（约6500万年）时，扎赉诺尔这一带曾发生过强烈的地质下陷，由此形成1200米的煤系地层，并最终形成了扎赉诺尔煤田。自古生代后期，随大兴安岭和东、西部逐渐隆起成山，海水渐渐退去，自此，扎赉诺尔区域再也没被海水淹没过，一直是陆上环境。大约在距今300—200万年即第四纪冰期之时，扎赉诺尔一带曾发生过大规模的冰川活动，或被冰盖所覆盖。在距今3万年前的末次冰盛期时，气候开始由冷转暖，冰床、冰盖融化后形成强烈的河流冲击和边沉积边冻融的状态。在灵泉露天矿砂砾层与基岩接触处发现的猛犸象、披毛犀等动物化石就是这一时期气候变化和河流冲积的结果与例证。到1.3万年前后的晚冰期时代，气候转暖，融化后的冰床、冰盖不仅继续形成河流冲积，还在扎赉诺尔及周边形成大面积的湖泊。此时的“扎赉诺尔盆地”大部分被湖水覆盖，小孤山和蘑菇山一度成为浩瀚湖泊中的孤岛或半岛。此时，“呼伦湖盆地”构造已经基本形成，湖床逐渐抬高露出水面，形成独立于其他河流的湖泊。而低于呼伦湖湖盆北侧的河流就衍生成我们现在所说的达兰鄂罗木河（木图那雅河）。

 

 

□本版图片由老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