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荣
青年时期的祖父张连喜。
呼伦贝尔草原。
呼伦湖湖畔。
中年时期的祖父张连喜。
中年时期的祖母王云清。
山东省龙口市北马镇东转渠村的老宅基地。
苦难的童年
在山东省黄县(今龙口市)北马镇有一个东转渠村,在村里有一块老宅基地,一直空在那里两百多年了,直到现在村里也没有征用它。前些年去看的时候,当年垒成的土墙还立在老宅基地边上,只是墙角的一些石头发黑了。老宅基地的左右都是水泥砖瓦筑成的高大房子,老宅基地上的残垣断壁和周围的高大房子比起来,显得那么凄凉。
向村里的人打听张家老宅子,他们就会把你领到这个地方,村里的老人们都知道这地方和它背后的故事。水有源树有根,这里就是我的老家。
我的爷爷张连喜的祖辈是一个修箩的,那时农村人种的麦子磨成面粉后要用箩来筛,分出面粉和糠,修箩是个细工慢活儿,不实在的人做不了这个行当。传说爷爷的祖辈是一个人来到东转渠村的,租住了一个房子后在此谋生。有一天晚上,爷爷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人跟他说:“主人啊,你可来了!我给你看守着的宝贝也该归你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爷爷觉得只是个梦也没当回事儿,结果连续三天都做了同样的梦。于是他就按照梦里说的地点去挖掘,果然有一坛子财宝。他拿出一些财宝娶了媳妇,生了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买了三个山头,所以老张家又被称为“三山张家”。
再后来到了爷爷的父辈,不知道老张家为什么变穷了,为了活下去,爷爷张连喜9岁左右就领着妹妹出门讨饭。有一天他走到一个王姓人家门口,正赶上人家在娶媳妇,他上前想讨个喜庆,可人家非但没给还说了一些损他的话,他当时就下定决心要发愤图强,并狠狠地立下人生中第一个誓言:一定要娶他家的姑娘。
12岁之后,爷爷就跟着他的哥哥们闯关东,路上一边要饭一边打工。他跟着师傅做过木工、瓦工、铁工、油漆工等,听说他在12岁之前还给别人卖过豆腐,生活的磨炼让他懂得了怎样做才能挣到钱。有句老话说,小孩一见风就长大,老实少年一见世面就马上成熟了。
到了哈尔滨,爷爷跟着师傅学会了木雕刻花手艺,他非常用功,白天学习手艺晚上练习,虽不识字但很勤奋,有悟性懂事理。夜间起来给掌柜倒夜壶时,看见掌柜在写字,爷爷就在旁边用心地看着,回去就在地上练习写字,不会的地方就问别人。在那个年代爷爷算是有点文化的人,看报纸完全没问题。爷爷能看报,会俄语、蒙语口语,能听懂山东、河北、河南、东北各地方言俚语,这样看来,他人生的每一步都在学习。
开拓新家园
1895年前后的满洲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是个人迹罕至、天苍苍野茫茫的地方,碧绿的草原掩盖不住人烟稀少的荒凉。
当时算上来满洲里闯关东的我爷爷张连喜和他的四个兄弟一家人,满洲里一共才有四户人家。这样荒凉的地方按理说留不住人,但满洲里的土地太肥沃了,一锹挖下去就是发亮的黑棕土,并且土地松软,这样的土地让农民出身的五兄弟很兴奋,还有最令他们高兴的一点是,在这里耕种没人收税。
五兄弟考察了满洲里地形,发现北高南低,雨水把北面的土壤冲到南面,南面的土地既肥沃又湿润,所以他们决定在现在的南区(阜城街)建立自己的家园。
既然安了家,首先就要解决吃饭问题。在我家的东南面不远处有一块凹地,里面总是有水渗出,五兄弟估计地下有泉眼,就在那深挖,后来就打成了一口井,他们在井上面盖了个小房子用来护水,人们一般叫它井楼子。在井的周围全都是我家开垦的土地,天旱的时候,就可以把井水打上来灌溉土地。爷爷和他的兄弟在这片地种各种蔬菜,到冬天填补粮食的缺口。
从我家向南能看到一座小山包,人们把这座山叫泉子山,这山看起来不是很远,但走起来不近。在这个山包的后面有一块凹地,这个凹地的南面东面都有山包,西面是个又大又长的缓坡。下大雨的时候,大雨从三面的山上流下来,都冲到中间的凹地里,由于水的不断冲刷,将周围山上地表的软土都冲到了凹地,凹地的土壤既松软又肥沃。
在这块凹地东南角山与山的连接处有一块露出来的大青石,错落有致地向下延伸,下面有一个泉口,人们把这地方叫水泉沟,我们家人都把那个泉口叫暖泉子,因为那个泉口冬天是不冻的。在文化大革命前,我和我爸爸去种地的时候这个泉眼还有水,只是不像以前水位那么高了。我印象里泉口那儿的大石头很滑,我不敢往下看害怕掉下去,打水的时候我都要趴在泉口上,把玻璃瓶拴上绳子扔下去,绳子大约6米长,一会儿就听见泉口里边传来咕嘟咕嘟灌水的声音,然后我就把瓶子慢慢地拉上来。泉水很干净,没有一点杂味儿,很像我家井楼子的水,这样说来我其实很早就喝过了矿泉水。
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跟我爸爸去这块凹地种过麦子。这种麦子是我家人在满洲里生活多年后,实践中挑选出来的、能在满洲里特定的气候下成熟的麦种。因为它长得很矮,抽麦穗很少,一颗麦子就顶着一个穗儿,麦穗也很短,麦穗的粒也不是很多。在满洲里这种夏季短的地区,这种麦子也可以成熟,到秋天也是一片金黄,只是产量太低了。秋后这些麦子可喂肥了周围的小老鼠,记得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人们去挖耗子洞,有的大耗子洞竟能挖出半面袋麦子穗。在生活困难时期,我和我爸爸总去种那块地,每年到秋天用大马车往家拉麦子的时候,那种丰收的喜悦真是让人无法形容。
那块地还能种豆子,那种豆子到秋收的季节颜色还是绿的,但是可以当粮食吃。记得我七八岁时,有俄罗斯人到我家拜访,看到我家的地上有晾晒着的绿色豌豆,他就扒开一个豌豆生吃。生豌豆是很甜的,豌豆扒出来与白面或苞米面和在一起贴饼子烤面包就更好吃了。
满洲里的夏秋两季劳动者是比较忙的,尤其秋季特别忙,因为秋天的旱獭子体肥皮毛好,是打旱獭子的黄金季节。俄罗斯人爱戴水獭帽子,所以俄罗斯人总来收皮毛,这些俄罗斯皮毛商有一种特别技能,能把旱獭的皮加工成看起来像水獭的皮,以假乱真,把这样的皮毛卖给贵夫人们,利润非常丰厚,这样的买卖成交后,满洲里的中国人也能赚些钱。可是爷爷说他不忍心干这样的活儿,因为旱獭子就像个小孩儿一样,它的腿被夹子夹住后,当它看见有人来收夹子时,两只小眼睛就一直盯着你,两只小爪握在一起,给你不停地作揖,真是万物皆有灵性,见此情景,爷爷的恻隐之心油然而生,狠不下心一棒子打碎其脑袋,就只好把它放了。
爷爷他们五兄弟在解决了温饱问题后就开始张罗盖房子,后来就给俄罗斯人盖房子。俄罗斯人拿来绘好的图纸让爷爷按照图纸施工,他真的能按照图纸把房子盖起来。那个时候爷爷总是带着酒到俄罗斯人家里去,找机会学习看图纸和画图纸,抓紧时间不断提升自己的技能。就这样,爷爷他们五个兄弟通过辛勤劳动,慢慢地把家业发展了起来。
这时期有许多闯关东的人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满洲里,有的人还拖家带口的。因为满洲里能够提供他们吃住的人家不多,爷爷他们都是受过苦的人又爱交往,所以很多人都落脚在爷爷家。山东大汉闲不住,人多力量大,爷爷很快成立了一支施工队伍,成了远近闻名的施工大户。
□本版部分图片由张永胜、杨志红、张德荣、王铁樵等人提供,部分图片来自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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