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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倚亭阑忆父亲(六)
2022.07.27 40:10
——写在父亲诞辰百年的离殇之语
 
□乔勇  乔伟

父亲乔春元(前排左一)作为老干部代表,参加扎赉诺尔矿区第七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时与参会人员合影。
 

我家位于原解放路一胡同五号大杂院内北侧最早的旧居。
 
父亲乔春元在原扎区山北路住房门前。
 
2000年7月,祖孙三人在蘑菇山山巅合影。
 
父亲乔春元在扎赉诺尔矿区人民代表大会上参加投票选举。
 
 
2005年,父亲在《怀念淑英同志离世廿五周年》一诗的后记中这样写道:“淑英一生为吾乔家克勤克俭、兴家立业可谓尽心竭力,鞠躬尽瘁,可曰功臣是也。淑英不仅是一位贤能的家庭主妇,在教育子女方面虽自行其是,但却怀有孟母之方,对后来子女成人亦有多多之贡献。淑英爱妻,一生忠贞,为人通达,诚朴待人,善结邻里,无论是在原籍老家还是在扎区所居之处都得到领居们的尊重与爱戴!淑英无愧是一位贤德而又高尚的家中之贤、邻里之贤,令吾和众人敬赞之是也!” 
父亲退休前后发生的各种事情,有的让他失望,有的让他悲伤,但有的也让他感到宽慰。1983年自治区党委出了新规,规定满洲里地区凡1947年12月31日前参加革命工作的老同志均可享受离休待遇。父亲于1946年9月参加革命工作,恰好符合规定,于是经组织批准1983年7月由退休改为离休。父亲得知消息时颇为激动,由衷感谢上级党组织对老同志的关心和厚爱,并写下了《领离休证有感》一诗,诗中有云:“老骥荣离喜盈堂,从此蜡炬始夕阳”,并在日记中写道:“1983年7月21日矿区党委、政府隆重召开了颁发离休老干部荣誉证书大会,这是我晚年生活中最值得记忆的一个日子。”
“牛衣无悔青云志,黯罢持节效丹枫”。父亲虽然离休在家,但依然保持着遵章守纪的好习惯,每周都风雨不误地去老干部局参加各项活动,积极主动地配合老干部局开展工作。父亲按照老干部局的要求,积极完成关心下一代委员会的工作,去学校给师生们做报告,以亲身经历和多年从事教育工作的心得为学生们讲述学习文化的重要性,讲述如何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讲述加强德育教育的重要性等。父亲常说:“党和国家对老干部工作如此重视,为我们提供了优厚的待遇,只是要求我们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我们没有理由不去做好。”父亲还说:“在矿区诸多老干部中我不是参加革命工作最早的,离休前职务也仅是个科级干部,所以我没有理由拒绝老干部局安排的工作,也没有倚老卖老的资格,更没有动不动就向组织上提非分要求的理由。”正因如此,历任老干部局领导对父亲都很尊重,在开展各项活动时对父亲也很倚重,并推荐父亲作为老干部代表先后当选为中共扎赉诺尔矿区第四次党代会的代表,扎赉诺尔矿区第六、七、八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
虽然父亲离退休前后的经历不尽人意,但父亲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和状态,不仅没有消沉地生活,反而将离休后的生活安排得有条不紊,每天除了帮助我们料理家务、读书看报之外,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安排就是锻炼身体。父亲锻炼身体主要有两种途径,一是坚持每天晨练,几乎风雨不误,父亲从年轻时就一直保持长跑的习惯;二是星期天、节假日会邀邻居或好友出去郊游。在扎区居住时,父亲晨练的好友主要有张喜可,此外还有杨、胡、韩几位老者。父亲每天清晨5点多钟从家中出发,几位老者在扎区菜地楼处汇合,然后越过铁路道口折向西,一直走到现在的区公安分局西边水泵房处再折返回来。夏季清晨的5点多钟自是清爽宜人,而冬季早上5点多钟不仅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寒风凛冽,每次晨练回来父亲的棉帽子上都结满了厚厚的冰霜,即或如此,父亲仍乐此不疲。赶上星期天或节假日,父亲会约上同院居住的柴凤岐老师步行到灵泉一游,或是去爬石砬子山、架子山、簸萁山等,有时还会约晨练好友去爬道北的蘑菇山。
2000年7月,我的儿子乔雪松放暑假回来,父亲让我陪孩子出去玩玩,于是我就建议去扎区道北的蘑菇山转一圈。蘑菇山是扎赉诺尔旧石器晚期遗址,父亲对蘑菇山情有独钟,已经多次攀爬过蘑菇山了,但陪着孙儿去爬蘑菇山还是第一次,所以情绪特别高。蘑菇山虽然不高,但上山的路崎岖陡峭,坡面上都是滑动的碎石,搞不好就会跌倒。那一年父亲已经78岁高龄,我建议父亲就不要再向上攀爬了,在半山腰看看扎区全景也是蛮不错的。没想到的是,当我和乔雪松气喘吁吁地爬到山巅之时,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原来老父亲紧随我们其后跟了上来。我当时就想,以父亲的健壮体魄跨入鲐背之年绝不是什么问题。
蘑菇山归来后,父亲写了一首七绝《险登蘑菇山》,诗中有云:“耄龄险履是丸山,举目欣然忆逝川,岁月无情终逸叟,何时柱杖再奋攀”?并在诗的后记中写道:“吾儿之意不想我攀到山顶,恐有不虞,但机会难得,不知何时再攀此山,也许此次就是老朽最后一次,既然到此何不奋力登山揽胜,不留遗憾!于是我下定决心,扶杖履险,一鼓作气竟平安地登上了顶峰。伫立顶峰,举目远眺,斯时心情自是惊欣。眺望之处,扎区一片兴旺景象,与几十年前的扎区相比自是地覆天翻。登顶犹如大考,说明我的身体状况尚好。有道是廉颇虽老,不仅饭量不减,而且还能倚仗登山是也!此次蘑菇山之旅,最大的收获不只在乎登顶,而在于我们祖孙三代同时登攀,此乃人生之幸事之也!”
“不知魏晋东篱下,结庐田园腊酒浑”。1975年秋,父亲凭生第一次分得矿区政府房产科新建的一处住房,从此我们家结束了蜗居在西山脚下大杂院里22年的生活。上世纪50年代初,母亲从河北老家来到扎赉诺尔投奔父亲,那时解放街小学虽有部分家属房,但父亲不愿挤占老师们原本就稀缺的福利待遇,于是自掏腰包在解放路一胡同一个大杂院里买了一间建筑面积不足30平方米的低矮小土房。我们家的新居位于西大营合作二商店、原建筑材料厂马号的北侧。我们20余户人家刚搬过来的时候,房舍周边乃不毛之地,向西向北望去皆为荒漠,整片居住区生活配套设施除了两排房的房头西侧建有一座厕所外,其他什么也没有,即或如此,与我们原来的那个家相比已是鸟枪换炮了。搬到新居之后,在父亲的带领下,我们全家齐上阵脱土坯建起了一座小仓房,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很深的地窖,前后院围上了栅栏,终于有了可以任由自己支配的前后院落。此时几近初冬,为了能抢在明年开春时种上蔬菜,父亲和我利用早晚闲暇时间将房前屋后的建筑垃圾清理完毕,然后一镐一锹地将荒芜已久的地翻成熟地。第二年春天,终于如愿以偿地在前后院的园子里种上了香菜、菠菜、生菜、豆角、黄瓜、西红柿、胡萝卜等。虽然第一年种植的蔬菜长势不太好、产量也不高,但毕竟有了收获,体验到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生活乐趣。为此,父亲在诗中畅意地写道:“汗滴禾下春风惬,换来瓜菜是馨香”。
下种、锄草和采摘对父亲和我来说自不是什么难事,唯有浇地是最伤脑筋的事情。开始种园子时,我们这里还没有铺设自来水管道,浇园子要到我家北面百米以外的一个泉水坑里去担水,那时父亲已步入杖乡之年,但担起水来一路脚下生风,丝毫不逊于年轻人,一个晚上就能担20多担水。虽然种园子、浇地很辛苦,但在父亲看来这点辛劳又算什么,这与前些年烧炉子时所遭受的屈辱相比差得远了,我们能感受到刚刚挣脱文革枷锁且喜迁新居的父亲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悦。盛夏之时,晚风习习,繁星点点,在前后园子里忙了一晚上的父亲常会坐在豆角和黄瓜架下纳凉,一边品着茉莉花茶,一边用收音机听着新闻联播,这对此时的父亲来说当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为此,父亲在诗中写道:“子夜听歌茶代酒,月下苗前乐无穷”。
离退休后的父亲主动地帮我们料理家务。父亲说,年轻的时候忙工作根本就不知道顾家,文革被揪斗、被关押就是想顾家也没那个能力和心情,现在离退休了,终于有时间照顾家了。
离退休后的生活并不都是文人笔下的那般悠然自得,最不缺乏的是柴米油盐之琐碎。例如,我们家在扎区居住的时候,每当进入冬季之后要拿着煤本去买煤,还要隔三差五去催煤,煤送到家后要往院子里收煤,每天烧炉子取暖后要掏出炉灰等。有些事情如买煤、催煤大都是由我的妻子凤英所为,但当煤场的毛驴车将煤送到家后,向院内收煤的活儿几乎都是父亲来做,从来不等不靠。一辆毛驴车送来半吨煤,用土蓝子往院子里收则需要往返几十趟不止。
 
 
□本版图片由乔勇、乔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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