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竟伦

 

 

曾祖父高进勋与其三子高学信的两个女儿高玉红、高玉兰合影。

 

曾祖父高进勋（生卒1908年-1977年）。

 

祖父高学发（生卒1929年-2020年）。

 

父亲高鸿章。

 

1962年春节，祖父高学发、祖母李秀英与其哥哥高学良携儿女们合影。后排右起高云章（高学良长子）、大姑高玉华，左侧为二姑高玉玲，前排右起为：三姑高玉芬、四姑高玉珠、五姑高玉欣。

 

1969年，祖父高学发与儿女们合影。前排右为六姑高玉杰，左为爸爸高鸿章，怀抱为七姑高玉玮。

 

沿博士街（今中苏路）一侧，上世纪40年代，为祖父高学发开办的“永发合灌肠铺”，1954年被政府接收，改称为“市熟食品加工厂”。（约1984年摄）

 

 

上世纪80年代，祖父高学发开办“永兴隆”字号。位于四道街兴华路至中苏路北侧。（1992年摄）

 

父亲高鸿章与作者（高竟伦）开办的“永晟合熟食店”。（2020年摄）

 

满洲里“高氏香肠”的创业者是我的曾祖父高进勋。他老人家1908年出生于山东省掖县，是一名朴实、憨厚、勤劳的农民，多年来以种地为生。一个偶然的机会，同村人的外面亲戚来串门带回了一些香肠，并送给曾祖父高进勋与家人品尝。入口醇香、肉汁四溢的香肠打开了曾祖父的味蕾，他咀嚼到有生以来未曾有过的美味。

从那以后，曾祖父高进勋每日除了帮家里务农种地外，还抽时间打一些零工，终于攒够了一张通往哈尔滨的火车票钱。就是这一张去往哈尔滨的小小火车票，重新开启了高进勋的人生之路。他来到哈尔滨这个俄罗斯人聚焦的城市，开始寻找香肠的味道。

高进勋顺利地成为哈尔滨一家香肠加工厂的一名工人，完成了从农民向工人的身份转变。学习分割原料肉时，不会用刀的他，每天满手都是口子，旧伤未好，又添新痕，但他始终没有放弃。日复一日，从最基础的粗活干起，精炼自身的技艺。功夫不负有心人，学习一年之后，高进勋已成为一名比较娴熟的技术工人。哈尔滨的红肠起源于俄罗斯，俄国人掌握着最原始的拿手技术。为了更好地学习灌肠工艺技术，高进勋思量再三，索性来到与苏联一步之隔的边境小城满洲里。

当年的满洲里是一个俄国人居多的小城，俄式面包、香肠是这里人的实用主食。这里还有一家俄罗斯香肠工艺大师开办的香肠加工厂，高进勋听闻后多方打听，想与大师见上一面，但奈何高进勋人单力薄，又加上语言不通，想要与大师见面难上加难。于是高进勋决定去大师兼职的俄罗斯饭店打工，他白天在后厨打杂，晚上睡在厨房，两张板凳就是一张床铺。但高进勋就意识到语言不通是最大的沟通障碍，如何能快速学习俄语呢？他听说很多经常在酒吧喝酒的俄罗斯人都会说中国话，于是下班后的高进勋就拿着自己微薄的工钱到苏联人常去的酒吧与他们喝酒交友，从而快速提升了自己的俄语水平。他的这一番努力被俄罗斯香肠工艺大师看在了眼里，于是招录高进勋入厂。这名大师与高进勋成了制作香肠技艺和生意上的朋友，大师在回国前将最传统精湛的俄罗斯香肠制作工艺传授给了高进勋。

高进勋结合自己在哈尔滨实习的经验，并融合俄罗斯的香肠制作工艺，试调过无数次中草药的配比，终于做出了让自己满意的香肠。高进勋马不停蹄，索性与杨锡信等两人一起开办了“三义灌肠铺”，地点位于三道街，采取前店后厂的经营方式，后屋加工生产，临街门市销售。

开张营业后，高进勋就面临着一个难题。那就是开办伊始知名度低，几乎无人问津，香肠未能得到更多人的认可。而且合作伙伴也因事返回山东老家，退出“三义灌肠铺”。这样萧条、冷寂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高进勋终于坐不住了，他不想坐以待毙，命运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于是他开始挨家商铺、饭馆推销自己的香肠，并将香肠先投放在诸家门市代售，采取卖出去之后再结算的方式，这样才使得“高氏香肠”逐渐打入市场，得到消费者的认可。

一些老板反馈说：“有的顾客一进门就被香肠的香味所吸引，购买回去一品尝确实美味可口。”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每天购买香肠的顾客越来越多，还有一些小商店主动找到高进勋，希望每天能给店里配送一定数量的香肠。高进勋开始从每天灌几斤香肠，到十几斤，一直到三十多斤，甚至到五十多斤。

随着香肠的需求量增多，高进勋的工作量也越来越重。他每天凌晨两点就得起床制作香肠，那时候没有闹钟，全凭自身的意志力。为了保证自己早起，他每天睡觉前都要喝很多水，这样凌晨就会想上厕所，从而保证不误工时。加工完香肠后，他又要奔波在送香肠的路上，特别是寒冷的冬天，在零下四五十度的低温中顶着刺骨的寒风，一定要赶在早晨8点以前将香肠全部按订单送至临街商家店铺。功夫不负有心人，高进勋终于赢得了第一批忠实而稳定的顾客，香肠得到了人们的认可，“高氏香肠”在当时可谓是家喻户晓，顾客盈门。

“高氏香肠”的第二代传承人是我的祖父高学发。祖父高学发是曾祖父高进勋三个儿子中的次子，1929年10月1日出生在山东掖县老家，12岁时来满洲里投奔其父亲，并跟随父亲学习灌肠工艺。随着技术的熟练，他逐渐参与经营管理，接班成为掌门人，并将字号“三义灌肠铺”改称为“永发合灌肠铺”，经营地址在三道街与博士街（今中苏路）的东南角往南一些的位置。高学发继承了高进勋制作香肠的工艺配料，保持和发扬了“三义”的品牌，“高氏香肠”制作工艺精良，熏烤芳香、味美质干、光泽起皱，肥而不腻，营养丰富，成为当时人们食用的上等佳肴。为了扩大销路，祖父高学发无时无刻思考着，他想到香肠的制作技术源头来自俄罗斯，可见俄罗斯人喜欢食用香肠的胃口应该不逊色于中国人，应该到俄罗斯人扎堆的地方去找销路。满洲里站是边境口岸站，苏联和东欧的旅客都要在这里逗留，祖父高学发带着香肠打开了在满洲里站小卖店的销路，受到了国际旅客的欢迎，有的外籍旅客不仅在列车上食用，而且当作礼品带回苏联各地，送给亲属和朋友们品尝。在不间断地与苏联人打交道的买卖过程中，祖父高学发的俄语会话水平提高甚快，说得越来越流利了。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告成立。新中国成立后，满洲里第一个“熟食品加工厂”就是在接收祖父高学发“永发合灌肠铺”基础上而建立的，而且最早的厂址就在祖父高学发“灌肠铺”的原址上。继而“熟食品加工厂”又与此前接收的屠宰场（原来业主为犹太人里云斯基、中国人李俊清）合并在一起。1960年末，加工厂迁入屠宰场内，改称为“肉类加工厂”，从此，活畜的屠宰、熟食品的加工形成了比较完整的肉类加工体系。

1954年8月1日，成立“熟食品加工厂”接收“永发合灌肠铺”的同时，也接收了我的祖父高学发。8月4日，高学发正式成为加工厂的一名技术工人。他认真地在当年的自传中写道：“今天，我和李炳臻、张金荣一起来加工厂上班了。我非常高兴，我也参加工作了，今后我一定要努力学习，提高技术，节约原料，给国家创造出更大更多的财富，为社会主义社会贡献自己的一切力量。” 祖父高学发说到做到，他开始作为加工厂的技术员，而后不久就当上了灌肠车间主任。他不仅严把制肠工艺的质量关，而且认真做好传帮带，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的徒弟，使得“高氏香肠”的工艺得以流传并发扬广大。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应该是将高学发的技术发挥到极致的年代，祖父在新中国的企业中积极肯干，任劳任怨，找到了自身的人生最大价值。这期间，他曾几次去呼和浩特、哈尔滨等地参加灌肠制作比赛，均取得了优异成绩，曾被同行誉为“滨洲线上的香肠第一人”。

 

 

□本版图片均由高竟伦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