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成章

1955年,孙华昭、张德茂、姜凤魁在“德昌照相馆”后院合影。

1956年,姜凤魁在当年“德昌照相馆”门前留影。

上世纪50年代,扎区服务公司职工在呼伦湖旅游,后排右一为姜凤魁。

上世纪50年代,扎区服务公司职工在呼伦湖旅游。

1956年,姜宋氏老人与儿媳宋玉兰、次孙姜成章在扎赉诺尔小站住宅前留影。

1956年,宋玉兰怀抱次子姜成章在扎赉诺尔小站留影,远景为乳品厂。

1956年,姜秀官、姜宋氏夫妇与长媳宋玉兰、次子姜凤元,孙辈姜成云、姜成起、姜成章在小站住宅院内留影。

四个堂兄弟姜秀文、姜秀官、姜秀福、姜秀武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呼伦湖捕鱼为生。

面对人去楼空的严酷事实,姜凤魁不得不重新回到呼伦湖,操起了其父亲姜秀官打鱼卖苦力的旧业。

1945年8月,姜凤魁在哈尔滨住院治疗,因战争被困,经呼伦湖渔场驻在员王岐山介绍,在哈尔滨万香酒厂找了一份刷酒瓶的工作。
三、求生辛酸泪
达赉湖,北方第一大湖,以盛产20多种淡水鱼虾而闻名中外,从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它就敞开胸怀迎接着一批又一批闯关东的人们。
初来乍到,望着这一望无际海一样的大湖,祖母和父亲都没感觉到和胶东的大海有什么两样。但父亲怎么也没想到,还有如此宽广辽阔的天空和草原,自由飞翔的小鸟及路旁自由“歌唱”的蝈蝈,父亲真被这鸟语花香的景色陶醉了。
经过一整天的颠簸,马车终于载着千里寻亲的祖母和父亲到达了离满洲里80多公里外的达赉湖西岸老四号渔场后身——“吉盛德”菜园子,一个只有三间简陋地窨子草坯房的家。看到这个新家,父亲失望了,难道这就是天天梦想的新家吗?连个玩耍的小伙伴都没有,特别是到了夜晚整宿都有蚊子和小咬光顾,让这初来乍到的小主人浑身被叮咬得伤痕累累。这里没有学校,也远离行人,就是最近的老四号渔场也只有20余户人家。在这里,每天放牛、喂猪、拾牛粪、打草成了父亲主要的营生。不过祖母和父亲的到来,让祖父常年打光棍的日子开始变得滋润起来,转年1942年初冬叔父姜凤元在此出生。
父亲一天天长大,为了不让父亲再做这种卖苦力的营生,祖父千方百计托人想给父亲找个学手艺的技术活儿。功夫不负有心人,1942年秋天,经满洲里“太来”商号老板于学运介绍,祖父在满洲里“尼基金”大楼下的“美良”照相馆给父亲谋到了个学徒的工作。从此,15岁的父亲就开始学习照相。虽然工作风不吹雨不淋,但老板只管吃住,没有任何报酬,尽管这样,父亲还是满足地认为这是天下最好的工作了。为了改变一家不再受穷的命运,也不辜负祖父的希望,父亲一开始就勤学苦练,深得老板王济清的喜爱,老板便让父亲跟随技术最精湛的虞正伦师傅一对一的学。由于老板精心呵护和师傅的言传身教,很快父亲就能独立施展技能了。
在学徒近三年的时间里,由于路远交通又不便且又全是山路,父亲很少回家,一次在返城时半夜遭遇狼的事件,让父亲至今想起来都毛骨悚然。为了早上不耽误上班,父亲决定连夜一个人赶着马车走80公里的山路。夜深人静的荒山沟里,微弱的月光洒在寂静的原野上,远处和路两边显得阴森森,似乎藏着无边的黑暗,一个人赶着马车独自走在这黑漆漆的山路上怎么能不害怕呢。突然在马车的前方窜出一条大如牛犊的黑影,马儿惊慌地竖起耳朵,发出一声声嘶鸣,不好,是一只硕大无比的草原狼。在这突如其来的关键时刻,父亲果断地决定放慢车速,并挥了一下马鞭,马儿像听懂了主人的信号,昂首阔步继续向前。
说来也怪,草原狼竟被这莫名其妙的一鞭子惊着了,干脆离奇地席地坐在路边,用它那贪婪的目光好奇地、凶狠地端详着这个敢在它面前坦然走过的人。此时的父亲想起祖父的告诫,在草原上遇到狼千万别慌,你怕它更怕,要沉着应对,随机应变。面对这只狡猾的草原狼,父亲紧握手中的马鞭,还不时地在地上甩几下,发出叭叭的响声,不紧不慢地就把马车赶到了狼的前头,狼一见这架势更是摸不着头脑,在马车的后面跟着,仿佛是在寻找战机。但父亲始终阵角不乱,再加上天渐渐放亮,狼终于失去了耐性,垂头丧气地向草原深处悄然走去。望着狼远去的背影,父亲一颗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人却一头栽倒在马车上,好久才缓过神来。
与狼的遭遇是躲过去了,可一股毒火却攻在了他的脸上,右腮鼓起了一个不封口的大脓包,由于在满洲里治疗不见效,不得不转院到哈尔滨。在哈尔滨协和医院一个日本大夫给诊断为“寻常性狼疮”,不得不住院做手术治疗。3月份去的哈尔滨直到8月份光复前才基本痊愈,可见“寻常性狼疮”的顽固性,此时的医院已非常混乱。一天父亲在街上溜达,突然间他看到满街的人都朝着一个方向狂奔,其中还参杂一些日本人,呜哩哇啦地乱成一团。父亲也随着人流跑起来,跑着跑着就看到身后轰隆隆满大街的坦克,一点也不比汽车慢,吓蒙了的父亲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突然觉得眼前好面熟,猛一抬头看见牌匾才知道到住地了,后来才知道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了。由于事变中东铁路全线瘫痪,病是治好了,可父亲又成了难民。眼看着身上的盘缠即将用尽,还是达赉湖渔业公司驻在员王岐山在哈尔滨一个叫万香的酒厂帮父亲找了一份刷酒瓶的工作,虽然工作很低贱,但必定可解燃眉之急。万香酒厂是当时哈尔滨一家较大的酒厂,生产当时很出名的白玉露牌白酒,老板生意做得很大,产品供不应求。说起在酒厂的经历,父亲还差一点惹下大祸。由于酒厂过于追求产量,管理和维修都跟不上,致使跑冒滴漏和酒瓶破损现象都很严重,车间水泥地面上到处都是酒,工人只好穿水靴子干活。父亲刚来酒厂时什么都感到好奇,特别是当听说酒能点燃时,丝豪不懂化学知识的父亲出于好奇心划了根火柴试试,结果没点着,当第二根火柴划着后,蓝色的火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在脚下蔓延。车间有人发出尖叫声,父亲拼尽全力左踢蹚右扑搂,在大家的帮助下,由于酒不纯,加之地上较凉,火很快被扑灭了。事后好心的工友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老板,父亲才算躲过一劫,而且还在酒厂安下身来,一干就是一年多。直到1946年中东铁路恢复通车,父亲才得以回到满洲里。
回到满洲里后,家都没来得及回就直接跑到了“尼基金”大楼下,只见往日熟悉的“美良”照相馆招牌不见了,一打听才得知东北事变后,师傅虞正伦被查出是乔装打扮的日本特务,被枪毙了,老板王济清也不得不回山东青岛发展去了。沮丧的父亲面对着人去楼空的严酷事实,不得不重新回到达赉湖,操起了祖父打鱼卖苦力的旧业。冬天打冬网,夏天打虾网,任劳任怨的父亲无论干什么都能赢得老板和工友们的赞扬。于是老板便把全网上最重但又是整趟网掌舵(俗称走杆)的差事交给了父亲。
冰下捕鱼技术最早是在19世纪末由俄罗斯商人引入中国的,因而很多工作用语(俄语)还一直延用至今。走杆就是将一根长约35米、宽约10公分的长木杆,从渔工事先凿好的长2米、宽1.8米的冰窟窿(俗称下网眼)对角穿进去,杆子根部像穿针引线一样拴上大拖网的网纲,网纲的两端一边由一根长杆牵引,呈倒八字形方向向两侧分开,渔工们每间隔3米用18公斤重的铁钎凿一个约30公分的园形冰窟窿(俗称打冰眼),走杆的人俗称麻仙(俄语技术工匠),在每个冰眼里用特制的U字形口朝下的钢叉用力拨动长杆带着网纲前行并保持前进方向。每隔3个冰眼(9米)将长杆后的网纲从冰眼里掏出来一次,由下一工种撸绳的工人负责将网纲缠绕在木制的绞盘上(俗称马神),再由一名渔工赶着马像驴拉磨一样牵引网纲带着大拖网前行。当网纲在马神(绞盘)的带动下行驶到下一个9米的网眼时,就将马神(绞盘)移到这个新的网眼上,如此一个进度称为一马神。从下网眼开始,两侧长杆是呈倒八字形运行,大约在22.5米处,两边的长杆同时开始向正前方行进,此处的网眼被称为拐点,即正式放场子开始。两侧的冰眼数是齐头并进的,这样才能保证鱼网在冰面下同时前行。
两侧马神中间的距离约500米,也就是说有一个约500米宽的大拖网在冰面下齐头并进前行。遇到鱼群时各工长都会竞争风头,多时竟能一网打100多吨鲜鱼,这就意味着工人要连轴转了,因为老板是只要产量,不管劳动时间,更不允许将网冻到湖里的。每趟网走杆的人就像是鱼船掌舵的轮机长,要拼尽全力拨动冰面下长达35米的长杆,即使在零下40多度的严寒条件下(冰的厚度最深达到1.5米),也是常常累得满头大汗,可见冰下搅动长杆的难度和其劳动强度了。
场子放的大小是由工长决定的。工人早晚两头不见太阳的工作时间,大约都在16至17马神,遇到鱼群工长常常会将场子放到21至22马神。当达到工长规定的距离时,工长会在两侧的拐点插上小红旗,要到达出网眼时,同样从拐点处呈正八字形向三角形出网眼运行,两根长杆先出水面,继而两台马神齐聚出网眼,最终将大拖网和装鱼的网兜拽出水面,这就是冰下捕鱼的全过程。虽然现在改用机器钻冰眼,拖拉机带绞盘,减轻了工人的劳动强度,但是走杆的工序还如同当初,必须由掌舵人来人工操纵。
图片由姜成章提供 画作由姜成章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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