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原满洲里市委书记张智同志

□乔勇

 

 

1985年3月12日，中共满洲里市第九次代表大会隆重开幕。张智、张辅忱、特木尔巴根、祝广垲、乌热吉呼、包文通、孙菊亭、金定祓、王辑生、温广和在主席台前排就座。

 

市委书记张智（右侧）代表中共满洲里市第八届委员会向第九次党代表大会作题为《在党的十二届三中全会精神指引下，改革开放，为加快我市经济建设的步伐，兴边富民而奋斗》的工作报告。市委副书记张辅忱主持大会。

 

 

1988年3月28日，中共满洲里市第十次代表大会在市委六楼会议室隆重开幕。张智、特木尔巴根、彭典军、祝广垲、武因航、张辅忱、侯化文、孙菊亭在主席台前排就座。

 

 

 

大会代表举手表决通过各项议程。

 

市委书记张智代表中共满洲里市第九届委员会向第十次党代表大会作题为《坚持党的基本路线，继续推进我市的两个文明建设》的工作报告。

 

 

张智、特木尔巴根、祝广垲等投票选举中共满洲里市第十届委员会委员。

 

中共满洲里市第九次代表大会文件汇编。

 

 

张智书记在中共满洲里市第十次代表大会上的工作报告。

 

 

 

 

1984年夏天的某日，我在原扎区区委办公大楼四楼的走廊里偶遇到一位长者，只见他低着头在走廊里来回踱步，若有所思。上身穿着一件已经洗得有点发白的蓝色的确良中山装上衣，脚上穿着一双圆口布鞋，鞋面上隐约溅有泥渍，看上去装束非常简朴。乍一看，我误以为是来区委上访的人员。当时因我急匆匆到楼下政府办公室去送一份文件，否则，我定会上前询问个究竟。事后，我偶与区委宣传部的一位同事谈及此事，他悄然告诉我：“幸亏你没鲁莽地上前去询问，否则就捅娄子了。你说的那个穿着简朴的长者就是新任的满洲里市委书记张智。”原来，那次是张智书记率队农牧局局长贾文池等一行到二卡国营农场进行现场调研，后又转道扎区听取区委、政府汇报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张智书记，其简朴、消廋的形象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84年10月，区委突然接到市委有关部门的通知，借调我到满洲里参与市第九次党代表大会工作报告的起草工作（借调我到市里参与九次党代会报告的起草工作对我来说非常突然。后来，张智书记解释说，市里准备筹备九次党代会，但有条件参加起草报告的几位“大手笔”恰都在外地上学，无法回来。情急之下，突然想到他曾经看过一份扎区区委上报的年度总结报告，感觉写的不错，于是做进一步了解，得知扎区第三次党代会报告的工作安排部分和扎区第三届人代会的报告都是我主笔的，于是商定借调我到市里参与九次党代会报告的起草工作）。满洲里市农委主任孙士平同志是市九次党代会工作报告起草小组的负责人，当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到市里报到后，是孙士平主任亲自领着我到张智书记办公室报到的。张智书记很忙，当时正在与“五四三办公室”的领导谈话。孙士平主任说明来意，简要地介绍了我。张智书记用冷峻的目光审视了我一番，然后便扼要地谈了九次党代会工作报告起草的想法、原则和要点。这是我第一次直接面见张智书记，并当面聆听他对党代会工作报告起草工作的要求。虽然面谈的时间很短，但张智书记高屋建瓴的思想、敏捷的思维和言简意赅、提纲掣领的表述与要求，为我们起草小组后续的工作明确了方向，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市九次党代会胜利召开，我也算完成了组织上临时借调交于我的任务，会后，又返回扎区区委办公室工作。1985年3月，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调任我到满洲里市委办公室工作，协助时任市委办公室王永刚主任负责办公室的文秘工作（王永刚主任负责办公室的全面工作，我协助王永刚主任负责文秘工作。这期间，王永刚主任对我很信任，尽最大努力给予我支持，包括文秘工作所需购买的书籍、资料等我签字就可报销。这是我调到市委办公室工作后能够顺利地参与进去并得以立足的很重要原因）。自此，由于工作的关系与张智书记见面接触的机会、聆听教诲的机会渐渐地多了起来。在长达七年（1984年——1990年。张智书记在满工作八年，我在张智书记身边七年时间）之久的时间里，我作为一名下属和晚辈，与张智书记之间的关系渐由开始时的上下级关系慢慢地又形成了一层新的关系，即师长与学生的关系。在这期间，市委每一个重要文件、工作报告、领导的讲稿在起草、审阅的过程中无不浸透着张智书记的思想、智慧和心血。这段时间，我有机会经常跟随张智书记深入基层调查研究，聆听他在调研中的一系列有的放矢的重要讲话。有机会零距离地领悟他结合满洲里的实际贯彻落实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思路，运用深厚的理论根底指导工作实践的能力，总揽满洲里改革开放发展全局的领导艺术与魄力，立足满洲里边境口岸的独特优势捕捉对外开放时机的胆识，感受他能设身处地理解基层工作的困难与苦衷，对各级干部既严格要求又关心爱护的情愫。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张智书记身边工作多年，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影响甚深，我在张智书记身上不仅学到了起草重要文件和文稿的思路与写作方法，审时度势处理复杂事物的方法，而且学到了如何运用理论指导实践的方法，如何考察、识别干部，如何量才使用干部，如何关心爱护干部的方法。可以说，在张智书记身边工作的几年时间里是我人生起步的过程中收获最大的时期，成为我一生用之不竭的宝贵财富。1990年，张智书记离任满洲里市委书记之职，调任呼伦贝尔盟政协副主席，举家搬迁回海拉尔。这期间，我到海拉尔公出，只要能挤出时间我一定去拜会老领导，当面聆听教诲。2000年，我也因故离开满洲里到呼煤集团、呼伦贝尔市政府工作，终于有机会跟老领导同居一地，闲暇之时或傍晚时分我时常到老书记东山坡上的家里去做客（张智书记举家搬迁回海拉尔后，先是居住在东山上“望海楼”附近。后来由于冬季供暖发生困难，张智书记无奈之下只好又在市医院后面的小区里买了一个面积较小的房子），喝着张智书记老伴煮的热乎乎的奶茶，嗑着张智书记自己种的葵花子，时不时地就会聊起当年老书记于深夜在三道街老市委的办公室、广播局大院的家里和东山医院的病房里召集我们开会，听取党代会报告的起草情况，研究全委会、经济工作会议的文稿和报告的情景。每次张智书记不仅戴着花镜埋首审阅稿件，用红蓝铅笔勾画、标注和删改，还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讲解文稿的写作思路，甚至帮助我们逐字逐句修改文稿。每每回忆起那些悠悠往事，老书记都会为自己曾经置身于满洲里，焚膏继晷、殚精竭虑地描摹满洲里未来经济与社会发展蓝图、发展战略而聊以慰藉。而我则为张智书记在满任市委书记期间敢于突破条条框框的束缚，率先打开国门实现沿边开放，将满洲里由过去的“死胡同”“后花园”变成了中国北方开放的最前沿，边贸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进出口贸易、口岸吞吐量和过境人数屡创历史新高，满洲里自此而闻名遐迩引以为豪。

张智书记退休后深居简出，几乎不受邀参加社会上的活动，也从不给他所工作过的单位添任何麻烦。到了夏季便埋首于他房前屋后的那块小“田园”，沉浸于“采菊东篱下”的田园生活。每当树莓、李子、沙果成熟的时候，老书记就给我打电话邀我到家里与他共享丰收的喜悦。到了秋冬时节，张智书记家门前的那条路不仅坡陡而且很滑，他基本上不上街，蜗居在家里，我曾多次邀请他出去坐坐，都被他婉言谢绝。后来，我发现海拉尔（原电力公司南侧、呼大的西侧一代还没有大规模改造）有几家小饭馆专门经营西部区的特色饮食莜面，而张智书记又曾在锡盟长期工作过（张智书记在调任呼盟广电局局长之前，长期在锡盟盟委宣传部工作，曾任宣传部副部长、盟中心写作组组长等职），一定对莜面类饮食情有独钟。在我三番两次的邀请下，张智书记终于肯携老伴随我到小饭馆去吃莜面。面对餐桌上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莜面特有香味的鱼鱼和窝窝，勾起了老书记对往事的回忆。他说：“当年我们在锡盟工作期间生活是非常艰苦的，包括盟直机关干部大都家徒四壁，一年四季难得能吃上几顿莜面。锡盟属于农牧区，机关干部需常年下乡调研和检查指导工作，每次下乡都派住在老乡家里，那是真正的与农牧民老乡同吃同住同劳动。下乡到牧区还好，虽然老乡的蒙古包里条件艰苦，但有奶茶喝，我至今保持喝奶茶的习惯就是那时形成的。下乡到农区就艰苦多了，住低矮的土坯房，吃土豆是家常便饭，偶然能遇到生活条件好一点的老乡家给我们搓一顿莜面鱼鱼吃那就相当于过年了。”他指着餐桌上的两屉莜面和几碟小菜说，“如今的生活与我们那时相比较真是天壤之别呀！”一餐简简单单的饭菜，老书记不仅吃的津津有味，而且睹物思情，侃侃而谈。自此，我和老书记约定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到这里吃一顿莜面。再后来，随着海拉尔城市改造力度的加大，那几家小莜面馆都陆续被拆掉了。

在海拉尔工作期间，最难打发的就是漫漫长夜，于是，从那时起我就开始练习写毛笔字。当我觉得自己的毛笔字能拿出手的时候，就自告奋勇每年给老书记写一副春联送去。我记得张智书记在东山望海楼旁居住的时候，我写的一副春联是“耄耋为伴耳聪目明儿孙为乐，糟糠相依采菊东篱邻里相合”。张智书记搬迁到市医院后面的小区居住后，我写的一副春联是“金秋乔迁新居福址兰馨贺寿，瑞雪迎春贵府吉第蓬荜生辉”。张智书记虽然不善书法，但有很高的鉴赏能力，每每对我的拙作给予点评。我知道自己的涂鸦之作难入老书记的法眼，但老书记之所以肯收下并张贴在门楣上，可能是不愿伤害我那点积极性和自尊吧。

2011年3月下旬的一天，我去看望张智书记。那天晚上，张智书记情绪格外好，我们聊了有一个多小时，从国家大事、呼盟经济发展、海拉尔城市建设，聊到当前金融形势包括担保业发展问题。足以可见，退休多年，蛰居于斗室、身体有恙的张智书记依然保持着关心国家大事和家乡建设的良好习惯。“位卑未敢忘忧国”是他们那一代人所特有的高尚情操。那天，我本想跟老书记再多聊一会儿，但又怕他老人家累着，只好不情愿地结束了这次探望。临别之时，张智书记对我说：“最近身体不太好，半边身子有些麻。”或许是老书记对我有所暗示，但我却万万没有料到老书记的身体此时此刻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我当时还劝慰他说：“春天到了，正是气候变化无常的时候，老年人身体有些不适属正常现象。”临出门的时候，张智书记还从沙发上站起来目送我，并嘱我有时间常来家里坐坐。然我绝没料到此次探望竟然是我和张智书记的诀别（张智书记去世后的第一个中秋节我去看望张智书记的老伴，在聊天的过程中，张智书记女儿说：“那次你来看望我老爸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但见到你来看他，老爷子异常兴奋，硬是坐在沙发上陪你聊那么长时间，也不说累了。但你走后的第二天老爷子就卧床起不来了。”遗憾的是，后来的这些情况我全然不知，如若知道我一定会在老领导病重和弥留之际多去陪陪他，或许能为他减少一点点痛苦）。或许是“心有灵犀”吧，在张智书记去世的前几天，晚饭后我与爱人在成吉思汗广场上散步，抬头看见市医院的大楼，我突然想起有两个多月没去看望老书记了，也不知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了，我们还商定这个周末不回满洲里，一定去看望张智书记。

2011年5月30日中午时分，我宿舍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个不停，我拿起话机一听是张智书记的小儿子宏辉打来的，我立即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果不其然，宏辉沉痛地告诉我，老书记于昨天下午四点钟不幸病逝。闻此噩耗，我当时脑袋嗡的一下，顿时觉得浑身无力，瘫坐在沙发上。知道近期张智书记身体不适，但万万没有想到病情会发展这样迅速。如若知道我一定会多去看望他老人家几次。没有想到两个多月前的一次畅谈竟然成了诀别，真的是“恩公遽然离别去，再有感言诉与谁”。在张智书记治丧期间，市政协的有关部门起草了“张智同志生平介绍”，张书记老伴拿给我看，征求我的意见。看后觉得在生平介绍中唯缺张智书记在满洲里工作期间的简介与评价，于是，我主动请缨，对张书记老伴说：“就让我再给张智书记当最后一次秘书吧。”张智书记在满工作期间的大小工作报告和会议讲稿大都出自于我手，那时我是张智书记麾下的大秘书。如今老书记仙逝，众亲朋、生前好友、诸同事最后一别，介绍老人家生平，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少满洲里这一部分。可以说，张智书记从锡盟调回呼盟之后，大部分工作时间和生命中最宝贵的时光都留在了满洲里，满洲里的经济与社会发展和改革开放能有今天这样波澜壮阔的局面，张智书记功不可没。入夜，我思绪万千，过眼往事，伏案疾书，把我熟知的张智书记可圈可点、令世人翘首的不世之功绩，高屋建瓴的远见卓识和鞠躬尽瘁、求真务实、廉洁奉公的高尚品质等记忆梳理出来，既不求面面俱到，也不人为地拔高，但求能还原历史，使逝者最后所能享有的生平介绍能够臻于准确、完整，忠于史实。不知道我为老书记所做的最后一点点努力是否能让老人家欣然于九泉。

2018年，我们不仅迎来国家改革开放40周年之纪念，也是满洲里1988年率先打开国门30周年纪念，还是满洲里1992年被国务院批准为沿边开放城市26周年之纪念。欣逢盛事，必怀故人。正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张智书记作为满洲里改革开放、打开国门、构建国际贸易城的奠基人、决策者、践行者，无论如何不能被历史所遗忘。所以，笔者借满洲里打开国门30周年纪念之机，撰此文以纪之。

受命于维艰，孑身而赴满。1979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全党的工作重心开始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上来，但是普遍存在的问题是，十年“文革”的余毒尚未肃清，机构设置重复、臃肿，而且残留着明显的“文革”痕迹。特别是各级领导班子人数偏多、年龄偏大、文化偏低、专业知识偏少的问题相当突出，与党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要求严重地不相适应。所以，邓小平同志一针见血地指出，机构改革问题事关党的生死存亡。而机构改革的核心问题是按照邓小平同志提出的“实现干部队伍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和专业化”的标准和要求调整配备好各级党政领导班子。

1983年前后，满洲里市干部队伍思想组织状况、机构设置情况和党政班子建设情况也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一些不相适应的问题，亟待通过机构改革加以解决。张智书记在回忆这段历史的时候曾经这样说过，呼盟盟委在研究各旗市机构改革和党政班子建设问题时认为，满洲里市地处边境口岸，位置特殊，历史遗留问题较多，必须选派政治立场坚定、统揽全局能力强、善于处理复杂问题、能与盟委保持高度一致的干部任满洲里市委的一把手。于是，经过反复筛选最终决定选派时任盟广电局局长的张智同志任满洲里市委书记。赴任前，盟委书记陈奎元与张智书记进行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谈话，要求张智书记到任后既要团结当地干部，团结原班子的领导同志，调动各方面的积极因素，同时又要善于发现问题，敢于大刀阔斧地解决问题。

张智书记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没带秘书和其他随行人员只身到满洲里赴任。张智书记到任后，遇到的第一个令其尴尬的问题就是没有给他安排办公室，不知道是当时市委办公条件紧张所致，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不得而知（关于张智书记到满工作后一段时间没有办公室的问题，是一次我到张智书记家在谈及他到满工作环境时，张智书记老伴在一旁插话时所提到的）。当时在政府后楼干部职工宿舍挤出一个房间，既是宿舍，又是临时办公室。张智书记没有因为这类本不该发生的问题而责备任何人，反而精力充足、信心十足地开始了紧张而密集的调研工作，同时与不同层面、不同界别的干部进行深入地谈话，广泛地收集情况，征集建议，经梳理逐步掌握了满洲里当时所存在的主要问题和所面临的形势。

摸清了情况，找准了问题症结，并在广泛征求社会各界意见的基础上，按照党中央和上级党委提出的新的历史时期干部队伍建设的“四化”标准，提出了调整党政班子的思路，经报请盟委研究批准后，一批年富力强、有基层领导实践、有文凭学历的干部终于进入市级领导班子。特别是女干部、年轻干部的进入使市级领导班子的结构更趋合理，也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完成了党政班子的历史性调整，意味着完成了满洲里市机构改革的阶段性主要目标，由此而具备了分层次、分阶段解决干部队伍中存在的若干问题的大环境和基础。同时，也在思想层面、组织层面为适时召开中共满洲里市第九次党代表大会奠定了必备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