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二列车电站机组外景。(2008年摄)

正在拆装的第十二列车电站机组外景。(2008年摄)

第九列车电站徽章。
□张燕锋 张燕坤
四
迎接时,满心欢喜碰响酒杯,离别时,面带欢笑眼含泪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岁月里聚聚散散、分分合合很正常的事。
自1962年第一台列车电站进驻,直至1982年北京列车电业局撤销,列电机组完全归属扎煤管理,二十年时间里,四台机组因工作需要曾反复调入调出。当时,归属北京列车电业局的那些老师傅们,也就是原班人马大都是人随车走,跟着设备又去了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接受新的工作任务。
队伍换了阵地在,一拨人走了又有一拨人来。从那22名学徒工起,又有越来越多的扎煤矿工加入到这支队伍里,新旧交替,百炼成钢,以往的那些小徒弟成了师傅,老师傅的徒弟又带出了徒弟。新人们在前辈指导下学到了技术,在实际工作中得到了历练。春去秋来,年复一年,繁忙的工作任务让这支队伍不断地发展壮大,不断地作着贡献。
1982年“五十五列电”来的时候,随着北京列车电业局的撤销,国家已经是只给设备不给人了。扎煤整体接手后,即按照实际工作需要组建起相应的管理机构,当时叫“电务厂”,统一管理这两套列车发电机组和职工队伍。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万事开头难。此前那些年里,列车电站之所以能始终正常运行发电,主要还得益于北京列车电业局给每一个列车电站都配备了一套完整的干部职工队伍。那时候,从厂长到职工个个都是干专业出身,他们懂管理、懂专业技术,有丰富的故障排查和检修维护工作经验。凡是机组有问题出现,小毛病不过班,大隐患不过天,再复杂、再棘手的事儿也能很快得到处理和解决。而现在扎煤组建起的这支队伍,就操作岗位上的职工来说还可以,毕竟有一些当年的学徒工在,他们已经锻炼得非常成熟,干工作游刃有余,从管理上看就差太多了。搞企业管理是门学问,光有工作热情、有执行力是远远不够的。现实检验着当时那群管理者的能力和水平。
至1988年,由于设备已超出服务年限,更主要是由于长期维护管理不到位,致使“十二列电”机组彻底停机。后来虽经专业技术队伍全面维修重新启机发电后,设备运行期间仍各类事故频发,发电量一直只徘徊在1500千瓦左右,依旧未能实现满负荷发电。
那时候,扎煤下属各生产矿正苦于电力供应不足制约煤炭产能,而列电机组不能实现满负荷发电就意味着发挥不出应有的电力保障作用,就意味着厂子亏损,无任何经济效益可言。
国难思良将。此时,扎煤管理层痛定思痛,终于下定决心调整列电厂领导班子。有一个人在大家的期待中脱颖而出,于1990年12月临危受命成为了列电厂的带头人。
面对前任遗留下的这样一个烂摊子、面对人心涣散的职工队伍、面对列电厂即将解散等众说纷纭的社会传言,他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重,深知成败在此一举。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他上任后马上召开全厂职工大会,会上实事求是地检讨以往管理上存在的诸多不足,深刻总结和反省这些年来工作中的经验教训,同时明确指出当前的工作方向并勾画出中长期发展目标。真诚赢得了掌声、真诚赢得了感动、真诚赢得了信任、真诚赢得了支持和拥护。自从那次会议开始,职工们以厂为家,创业干事的劲头儿被激发出来了,攻坚克难、履职尽责的意识被调动起来了。这时候,他又从谏如流,让业务精、工作能力强、经验丰富的老职工们建言献策,提合理化建议。知人善任,大力提拔一些有文化、肯钻研、工作中能充分发挥模范带头作用的人走上班组长或车间主任岗位。
为了整合队伍、提升素质,他还根据厂子当时的实际情况提出了“严、信、廉、实”的治厂方针,定制度、严纪律、抓培训,出台各岗位工作标准,在全厂推行准军事化管理。
这一系列的举措让那些能干事、肯干事的人有了施展才华的舞台,让那些心存侥幸混日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人转变了观念。通过大兴求真务实之风,“列电是我家、发展靠大家”“厂兴我荣、厂衰我耻”等一系列的企业文化理念开始逐渐深入人心,职工队伍的凝聚力、战斗力和创造力得到空前提升。
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在他的带领下,列电厂全体职工牢记八十年代末期那三年间的惨痛教训,时时刻刻把教训当警示,把教训当动力,卧薪尝胆、兢兢业业,苦干、实干但绝不蛮干。他们用实际行动、用扎扎实实的工作作风,把六七十年代老一辈列电人身上所具有的那种“舍小家、顾大局”,爱岗敬业、刻苦钻研的奉献意识又重新找了回来。
肯付出就有收获。这时候列电厂一班人对原有的除尘器、引风机等等一些老旧设备重新进行了技术改造。他们自行设计制作出了水质二级过滤装置,改造了锅炉加酸装置,解决了锅炉进煤计量和汽轮机轴瓦不平衡超限等一系列问题。而后,锅炉用水由二级过滤又改为三级过滤,进一步提升了锅炉的用水质量。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们还创造性地改造了锅炉炉膛,把原来需外购长烟煤和本地自产褐煤按1∶3比例混烧的原设计,改为完全使用自产褐煤作锅炉动力燃料,仅此一项就可每年为企业节省下100多万元的资金费用。
万涓成水,众志成城。列电机组至1991年末终于实现满负荷发电,并当年减亏85.4万元。自此,列电厂踏上新征途,有了新活力。五年间上缴利润375万元,机组实现连续安全运行1500天以上。
车厢里是工厂,车厢外是花园。列电的职工队伍为保发电、保运行作着贡献,列电的领导班子为抓企业管理、树立企业形象不遗余力。为了搞好厂区建设,让职工们在赏心悦目的环境中工作,他们在厂区里种花、栽树、修喷泉、建水池,这在当地可是首屈一指的,被当时的扎赉诺尔矿务局当作典型,确立为全局质量标准化先进管理单位。
其后,列电厂、列电人又不负众望屡创佳绩,先后获得过“国家二级计量单位”“煤炭部质量标准化单位”“全国模范职工小家”“呼伦贝尔盟文明单位标兵”等一系列的荣誉称号。
这位列电厂厂长也因此在1990年——1995年间,先后五次被矿务局评为劳动模范、优秀共产党员。1995年荣获“内蒙古自治区劳动模范”和“自治区优秀共产党员”荣誉称号。
以此为起点,他又先后担任过扎煤公司供电部主任、呼煤集团副经理、神宝公司董事长和神华地勘公司总经理等职务,这位从列车发电厂成长起来并最终又走出去,成为神华集团一名企业高管、成为知名企业家的人就是——阮东平。
五
上苍让你从夕阳西下中睡去,也会从旭日东升中把你唤醒。人活着就得面对,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按照当年一上班时就已养成的老习惯,71岁的程德贵早晨从列电厂东侧的家中走出来,围着老厂子转上一圈算是遛弯儿。每次只要他看到厂子大门柱上方“列电电厂”那几个字就心生感慨。
程德贵,1944年出生,1962年参加工作,在职时曾是列电厂职工,从事的是汽轮发电专业。他36年工龄,1998年退休,“三十四列电”来的时候他刚好18岁。
在他的记忆里,小时候放了学写作业从来都得趁天亮,冬天晚上就得点油灯。平日里,左邻右舍茶余饭后聚在大喇叭底下听广播,听着听着突然间就没动静了。一年到头,赶上个年节好不容易看场电影,中间有时也会停上个两三次的电。
上班以后,他算是当时扎区同龄人中非常幸运的,没有像多数人那样子承父业去下井挖煤,而是成了一名列车电站的正式职工,也就是当年那22个学徒工中的一员。
他还记得他的师父是个35岁左右开朗善谈的上海人,自上海动力学校毕业后就一直从事此项工作,算得上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列电”了。师傅来之前就曾跟着列电机组走南闯北到过很多地方,见的世面多,工作经验丰富,无论基础理论知识还是实践操作水平,都是这支队伍里边数得上、拿得出、叫得响的。
相比这些大城市正规学校出来的师傅们,他们这几个学徒工可就差太多了。论文化程度也就是个当地初中毕业,肚子里的墨水太少不说,印象里除了电灯、电线、广播喇叭其余的用电设备几乎啥也没见过。那时候,让他们学习专业干发电,可真是就凭着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了。一本专业书籍二十几个人轮流拿着本子记,一张专业系统图纸翻来覆去的看。工作中遇到啥难题搞不明白就反复去找师傅问。被师傅们指着鼻子挨过多少骂、劈头盖脸受过多少次训记不清了。多少回憋得满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多少回把头蒙在被窝里想扇自己耳光、想放声大哭也记不清了。那时候就想着再苦再难也得坚持学下去,再复杂、再精尖也得把技术掌握住。
程德贵当时所在的工作岗位是整个列车电站发电运行过程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要求在职人员不光要懂技术,有相关工作经验,而且人还必须得心细,责任心强。设备开机运行期间需勤检查、勤巡视,耳朵要时刻听着设备运行发出的声音是否正常,眼睛要随时观察仪表显示出的温度和压力,鼻子要经常嗅一嗅运行设备是否有异味儿,双手要及时调节汽压或水压。班中要按时填写工作日志,下班时必须同步检查做好对值交接。
现在再让程德贵回想起来,他反倒觉得学徒时印象最深刻、最有趣了。那时候,为了听懂这个上海师傅讲的普通话、摸清他的脾气秉性可是没少下功夫。当年,他们这几个一起学徒的师兄弟最愿意干的事就是在工作闲暇围着师傅央求他讲故事,讲他们从小就特别向往但一直没有去过的大上海、北京城;讲列车电站在哈尔滨、合肥、兰州和大西北的事;讲他们跟随着机组设备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往扎赉诺尔时,沿途做短暂停留或整备期间所发生过的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据师傅说:“为了防止敌特反动分子破坏,他们这一路上始终都是有武装保卫的。不仅车上有荷枪实弹的士兵跟着,而且每到铁路沿线的重要隘口也都有整队的解放军战士持枪站岗警戒。尤其是在过大兴安岭隧道时遇到了大麻烦,因为车身超高过不去,只得退回去另想办法。在那个站点一停就是好几天,后来把七节车的车厢盖连同其他一些设备全都用气焊切割了另外装车这才算完事。”师傅在跟几个徒弟说这些事的时候显得特别平和、从容,一看就是久经战阵、见过大世面的。
由于平时工作表现突出,政治上可靠,1976年10月,程德贵被单位推荐到了河北省保定电力技工学校学习。当时扎煤列电就去了两人,学习的专业是热能动力,当时的学校是学习实践相结合,实习地点是保定热电厂和北京热电厂。
1982年前后,列车电站由北京列车电业局正式划归到扎煤管理的时候,原先跟着列电来的那些工作人员全都撤走了,大部分人被分配到河北省沙岭子电厂、锦州电厂和当时正处于基建期的哈尔滨第三发电厂。本来程德贵和他的那些师兄弟也都是可以跟着队伍一起走的,但是因为故土难离和工作需要及其他诸多因素牵扯,这些人最终谁都没有走出去。
程德贵和妻子生有两儿一女三个孩子,两个儿子都在矿上上班,子承父业成了矿工,女儿没有正式工作,在家带孩子打零工,女婿前些年在矿上辞职单干,买车跑起了出租。
一开始,程德贵还跟那些老师傅们有过联系,接触中得知这些人离开扎煤后就陆陆续续地开始退休,他们的下一代大部分都接班进了电厂,成为了电力产业职工。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联络也慢慢中断了。
人生的道路上求索和攀登的过程是艰辛的,你必须从中经受住重重考验后才能成长、才能成熟。一棵发芽的种子变成了大树,岁月把今天变成了昨天,把这几年变成那些年,曾经连续的记忆慢慢地模糊、慢慢地褪去颜色,变成了一张张残缺不全的黑白照片,让人在回顾和品味的时候就像是喝茶,苦涩里边有余香,回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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