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列车电站全体职工合影。（1964年摄）

第九列车电站落地扎赉诺尔留念。（1981年摄）

第五十五列车电站部分职工合影。（约1982年摄）

□张燕锋  张燕坤

远看像是绿皮车厢，近看却是小型电厂，既然它的到来曾让人们欢欣鼓舞、干劲儿倍增，那么当它退出历史舞台之后，我们更应该记住它的历史、它的过往、它的光辉岁月。

列车电站简称为“列电”， 是把设备安装在列车上的移动式发电站，它不用架设高压线，也无需盖厂房，可用铁路轨道进行移动。作为特殊时期的应急机动电源，列电以其特有功能，为我国国防、军工、煤矿等能源产业建设及大型基建工程施工作出了突出贡献。

 

 

一

扎赉诺尔煤矿有幸与列电有着四十多年并肩奋战的岁月。期间，虽有不同番号、不同籍贯的列电调入调出，但却从未间断、始终坚守，因为这里的煤矿地处祖国北部边陲，在当时电力极其紧缺的年代，列电就成为了这里不可或缺的擎天一柱。

扎赉诺尔煤矿是百年老矿，位于呼伦贝尔草原西部，口岸城市满洲里附近，它历经沙俄、日寇的压榨、盘剥与掠夺，生产力水平极其低下，开采方式十分落后。尽管当时国民经济建设急需煤炭，然而，扎煤矿工守着赋存条件这么好、储量又非常丰富的大煤田就是出不来煤，提高不了产能。这种情况从上到下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因为电力供应不足，有劲儿也没处使，难以大显身手。

那时候，扎赉诺尔煤矿组织煤炭生产只能单纯依靠一个地方上的小型发电厂，建国初期它的发电能力只有4400千瓦，直至1983年才艰难地发展为二台机组6000千瓦的小电厂。电力供应不足严重制约着煤矿的生产和发展，具体表现在生产规模难以扩大，大型机械设备难以上马，生产方式只能延续着人背筐、手推车、大板锹的人海战术，有限的电力只可用于生产照明、绞车提升、井下排水和矿井通风上。最紧张的时候矿井机电设备要轮番运行，居民区里日常的生活照明更是没有保障，随时都可能拉闸限电，这严重影响了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限制了煤矿的产能。当时，扎煤露天矿也即将投产，随后会有电铲等大型耗电设备相继投入使用，关键时刻，列车电站驶入了北疆煤城。

1962年，装机容量2500千瓦由捷克斯洛伐克制造的番号为“三十四”的列车电站先行入驻扎煤。1971年，装机容量4000千瓦由苏联制造的“十二列电”接替了“三十四”。1975年，装机容量2500千瓦由捷克斯洛伐克制造的“九列电”也被调来与“十二列电”并肩作战。几年后，“九列电”撤走。国家于1982年又调拨给扎煤一组国产的装机容量为6000千瓦的 “五十五列电”， 并与早期入驻的“十二列电”进行了联网，总容量可达10000千瓦。至1987年，“五十五列电”又被上级调走，只留下“十二列电”一直坚持到最后，成为了矿山供电的楷模、成为了矿山成长和发展的见证。

回顾那段历史，扎赉诺尔煤矿的发展得益于列电的加盟，这些调进调出的列电有效地支援了扎赉诺尔煤矿的生产与建设，列电在这里发挥的作用无可取代。电需要煤的热力催动，而煤又需要电力的拉动，催动与拉动结成两者同行的手足之情。

任何设备都有它的使用年限，“十二列电”到1988年时已超期服役6年，老化程度十分严重，许多专家建议报废，而扎煤人却难以割舍，毅然决然地自筹资金200万元，聘请徐州电力部门对整个机组进行了一次全面维修。这次维修历时数月，重新启机至1991年后实现满负荷发电，让濒临淘汰的列电机组重新又焕发出了活力。

列电的引进不仅让扎赉诺尔煤矿产能稳定而且还逐年有所提高，1962年，第一组列电入驻时年产量仅为173万吨，1975年已达207万吨，1986年提高到354万吨，1996年突破400万吨。

这些并非是列电功劳簿上的全部成绩，重要的是它改变了矿山面貌，拓宽了矿工的视野。有了电就有了信心，有了电矿山熠熠生辉。特别是自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老矿井得以改扩建，新矿井得以投产，大型设备诸如电铲、大型采掘机、强力皮带等广泛应用。在列电加盟扎煤的四十几年里，矿山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因很多，但列电功不可没，无可取代。这里的人们逐渐富裕起来，楼房林立，街道平坦，灯火辉煌，家用电器潮水般涌进寻常百姓家……

现在，扎赉诺尔煤矿的生产规模已达千万吨以上，但是对于列车电站，相信这里的人绝不会轻易忘记。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列电就像一台播种机，既耕耘开发了北疆煤矿，又培育出许多会管理、懂发电的专业技术人才。现在扎煤仍有一座小型自备热电厂，这也许就是列电的传承。

 

 

二

回忆起1962年，那时候正值我国三年自然灾害最为严重的时期，人们缺吃少穿，每家都在勒紧裤带忍饥挨饿。当时的中苏关系又非常紧张，扎赉诺尔作为边境地区从上到下正在全力以赴备战备荒。7、8月间，突然有一个好消息在扎赉诺尔数万老百姓当中迅速而广泛传播开来，在得知列车电站要来此支援煤矿生产建设后，人们看到了光明、受到了鼓舞。那时候，职工们在工作中、家属们在闲暇之余都围绕着这个话题饶有兴趣地进行谈论，他们脸上洋溢出的表情是喜悦和兴奋，眼神里流露出的更多是期待和渴望。

为了让列车电站如期顺利地入驻，当时的扎煤领导班子精心谋划、科学论证，最终把列电厂址选在了南斜井地面场区东边的一处空地上，（原扎煤运销处办公楼北侧百余米处）。这里的地势较为平坦、开阔，距离扎煤下属的几个生产矿井和矿区原有公路尤其是原有铁路运输线非常近，这样无论是铺设专用铁路、修建公路，还是架设输供电线路，安装供、排水管线或其他配套设施都较为便利。

厂址选定后，扎煤马上调集人力、物力着手进行施工。先是平整和夯实原有土地，用旧枕木、板条和泥土垒砌出一栋简易的办公室及仓库，随后是按照工程设计要求挖地基，进行钢筋混凝土浇筑，最后是铺设专用铁道线。

据一些亲历者回忆，当时的施工工地上彩旗飘舞，上书着“鼓足干劲、大干快上”等字样的条幅迎风摆动，广播喇叭里循环播放着基层各单位投上来的新闻通讯和振奋人心的革命歌曲。每天有成百上千的职工群众拿着手镐、铁锹或肩挑土篮在劳动，解放车、推土机等一些机械设备更是马达声轰鸣。那期间若是站在高岗上放眼望去，汇成的人流、车流往来穿梭、络绎不绝，场面很是壮观。

特别是一些附近住的职工家属，每天只要有空就会扶老携幼赶来看热闹，当时人们的素质还是非常高的，很多少先队员、共青团员特别是那些有觉悟、追求进步的年轻人还自发地加入施工队伍中去参加劳动，大家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就是想让工程能尽快完工，以便列车电站顺利入驻，早日启机发电。

终于等到了列车电站来到的这一天。11月3日，“三十四”列车电站顺利运抵扎煤，随车前来的还有北京列车电业局为该列车电站配备的78名工作人员。当时那个年代，虽然物质极度匮乏，但为了庆祝这套发电设备入驻草原煤城，并以此来振奋人心、鼓舞士气，扎煤还是举行了一个简洁而隆重的庆祝仪式，地区政府及驻守部队领导也应邀参加了此次活动。当时的扎赉诺尔真可谓是万人空巷，老百姓一传十、十传百，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尾随着人流争相涌到列电厂区附近去一睹列车电站的风采。

“三十四”列车电站来扎赉诺尔前刚刚进行了一次全面大修，车身新涂的漆还打了蜡，非常漂亮。它的主体由7节车厢组成，其中包括2节锅炉、1节汽轮机、1节发电机、1节办公车、2节水塔车，另外还有1台可单独运行的电气轨道吊车。当时为了保险起见，防止苏修美帝国主义反动分子潜入破坏，就用铁蒺藜丝网把整个列电厂区都围了起来，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名武装民兵持枪驻守、站岗放哨，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或进入厂区，有工作人员或相关领导来厂时，出入必须接受盘问和登记。

为了体现出北疆煤城人民的豪爽，体现出扎赉诺尔矿工的盛情，当天晚上，扎煤不仅为这78名列电职工举行了一场欢迎宴会，而且矿山俱乐部还专门安排了文艺演出，随后又播放了两部近期才上映的新影片。

从第二天起，以这78名列电职工为核心，整个施工队伍始终在按照他们的指令和要求进行工作。大伙儿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服从命令听指挥，从开始定位到安装设备都干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在安装作业过程中，超大、超重的器械设备用吊车，百十斤重的小物件儿就靠人抬肩扛。车里车外，上来下去，每人、每组每天都要往返成百上千趟，尽管汗流浃背，但是没有一个人叫苦、没有一个人喊累，干劲十足，劲头不减。整个厂区里机器的轰鸣声、汽车的喇叭声、工人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一片喧嚣、繁忙的景象。

在连续奋战了十余个昼夜后，锅炉结束烘炉开始升压，安全阀门的鸣叫声牢牢吸引着现场众人的眼球。当锅炉开始送汽，汽轮机达到额定转速后，值班工作人员遵照指令开始合闸，那一刻送出的强大电流让工地上接受供电的灯火瞬间亮了起来，机械设备也随即欢快地转了起来。

这时候，厂区里沸腾了！锣鼓声、鞭炮声响彻云霄，人们欢呼雀跃、拍手庆祝，很多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大家奔走相告，列车电站一次性启机成功的好消息很快传遍了北疆煤城的每一个街区和角落。

拥有了这一组列车电站就相当于得到了一个自备的“坑口电厂”，困扰扎赉诺尔煤矿多年棘手的问题终于得以缓解，这对一个历经沧桑的老矿来说，对那些一心想为祖国社会主义建设作贡献的矿工们来说真的是太重要了。犹如久旱逢甘霖，有了阳光雨露滋润，这个老矿区、这片蕴含着宝藏的土地，这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队伍充满了活力，对于明天、对于未来，他们更有底气了，信心更足了！

 

 

三

电发出来了，随车前来的这78名列电职工立下了头功。为了鼓舞他们、为了激励列车电站职工队伍的士气，经扎煤班子会讨论研究决定，列车发电厂职工在扎赉诺尔工作期间可享受地面工种的最高工资，外加每月12元的风沙补助。夏季高温时有白糖、茶叶供给，冬季除了工装以外还每人发一身皮袄、皮裤。另外，单位每月还可组织职工免费看两场电影。当时，这种工资和劳动保护待遇在满洲里市扎赉诺尔地区可谓是首屈一指了。

那时候，扎赉诺尔煤矿上上下下都是干采煤的出身，搞发电、搞机组运行检修维护统统都是外行。不光基于这一点，更主要的还是考虑到列车发电属于一种专业技术性非常强的工作，一定要有传承性。于是扎煤领导班子决定在职工队伍中征召一些政治可靠、思想进步，有一定文化程度的年轻职工来列车电站当学徒工。

消息一经传出，马上在矿工队伍里引起了轰动，凡是符合要求的年轻职工无不争先恐后、跃跃欲试。最终，经党工、劳资等相关部门反复筛选和审核，22名学徒工幸运地成为了扎赉诺尔采煤工人队伍里第一批从事发电工作的职工。

这里要专门提一下，直至改革开放前，列车电站一直都是归属北京列车电业局管理的。某个地方或企业若想使用列电设备必须要经过国家相关部门审核同意后方可派驻，派驻的列车电站连同其工作人员都属于租赁性质。所以，列电人常常是走南闯北、各地奔波，哪里缺电哪里去，哪里需要哪安家，为了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无怨无悔地奉献着青春年华。

鉴于这种特殊情况，为了尽快解决这78名列电职工与家里的妻儿和老人两地分居问题，1963年开春化冻后，扎煤即拨出专项资金，安排相关单位组织人力、物力在列电厂区附近盖了11栋砖瓦结构、带院落的住宅。不要小看这11栋砖瓦房，这在当时的扎区甚至满洲里地区可是非常鲜见的。那个年代，扎煤矿工们还普遍是老少三代同堂，一家人合住在几间土坯房里头过日子呢！

列车电站在扎煤受青睐，列电职工在矿工队伍里受重视，但并没有让这群搞列车发电的人得意忘形，他们在满怀自豪和自信的同时，更感觉到了自己的肩头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自己的手中有一份极其重要的工作。为了保发电、发好电、多发电，让整个机组安全稳定运行，全体列电职工苦干、实干，无私奉献，开机就是运行工，停机就是检修工。那些年里，列电厂坚持推行一岗多能、一职多责。老师傅在干中学，不断地提高技术水平、不断地总结经验，越干掌握的越全面。学徒工在学中干，工作中接受锻炼、实践中经受住了考验，凭着钻研和进取，一点一点地把师傅所教授的技术理论消化吸收，付诸于实践。当时随便找出一名列电厂职工，不仅立即就能把所从事专业的系统图默画出来，而且小到每个零部件的位置、功能、结构都能依次讲得一清二楚。

“宁让汗水漂起船，不能让煤炭生产缺了电”。那个年代，讲求奉献，崇尚劳动最光荣，技术好的受尊敬，贡献多的当标兵，因为工作加班延点从无一人叫苦抱怨。当时，在上级的号召下，很多职工不光懂发电、懂运行，有丰富的故障排查和专业检修经验，而且还掌握着“车、铣、铆、焊、钳”等一些相关的机械加工技能。在上级领导特别是扎煤人眼里，列电厂职工们个个都是最棒的，他们从理论到实践，人人都是难不倒的多面手。从个人到班组再到整个厂集体，劳动模范、先进典型不断涌现，绝对是一支敢于攻坚克难，享誉整个矿山，“拉得出、用得上、叫得响”的专业技术队伍。

平时干得好，关键时刻还要干得更好。在最初的几次机组大修期间，为了把那二十几名学徒工带出来，让他们全面掌握检修和维护的技术要领，老师傅们以身作则当表率，边干边讲解，每个工作步骤都尽量做得中规中矩，讲得清楚、透彻。与此同时，采取激励与严厉相结合的办法，徒弟们做好的，会上就表扬，不用心的就毫不客气点名批评。凭着这股实事求是、爱较真儿的劲儿，更主要是凭借着当时人们身上所具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在那期间，每一名列电厂职工都认真遵照“严、细、实”的要求，在开始施工作业前做好充分准备，各种工器具一次性拿齐全，这样既节省了时间又保证了工作效率，每次总能让整套列车发电机组提早几天恢复供电。

当年就是这样一群人，这样一支队伍，因为技术精湛、任劳任怨、敢于承担，所以祝捷的红花戴在了他们身上，立功的喜报送到家属手里，颁发的奖状挂满了厂子办公室里整整一面墙。其中，最值得列电职工引以为豪的就是1978年被国家水电部命名为“大庆式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