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屋修缮记(二)

2023-05-22 10:36:54
□张述宽

 20世纪30年代初,作者祖父张凤岫的照片。

 2022年,祖屋后墙斑驳脱落的状态。

2022年,祖屋后墙砖包坯施工中。
 
1895年11月,张家购买祖屋时的契约。
 
2020年清明节,堂兄张群弟夫妇在张家寨村委会合影。
 
2020年,我们家族一行人在山东合影。前为大姐张述梅,中为堂嫂郭增英,后排左起:堂弟张江波、堂兄张群弟、作者张述宽、三姐张述菊、二姐张述静、二姐夫孟祥恩。
 
      我家祖屋的购买时间是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这是我从当时买房所立的字据上查到的。此外,还有一件事可以证明这个时间,我曾祖父兄弟分家的时候,我伯祖父张凤鸣的女儿正好八个月大。
      据老人讲,这个老房子买的时候就已有二三十年房龄了,我粗略地算了一下,祖屋自建造完成距今大约有一百四五十年的历史了。
      我曾祖父张鸿文有两个儿子,长子张凤鸣,次子张凤岫,兄弟俩相差11岁。次子张凤岫是我的祖父,他是一名执业中医师,因为祖父离开家乡闯荡东北,我们这一支脉才到了满洲里。
      我的伯祖父张凤鸣和我祖父张凤岫始终没有分家,我伯祖父只有一个女儿,我祖父有两个儿子,长子张景森,次子张景福,说来也巧,这兄弟俩又是相差11岁。
      我伯父和我父亲都出生在祖屋里,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虽然我伯父家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不是在祖屋出生的,但这里毕竟是他们父亲的出生地。所以,可以说这个祖屋是我们姐弟和堂姐堂兄共同的家。
      2020年,我为父亲母亲并骨合葬时,我堂兄张群弟夫妇也赶回了张家寨。堂兄本来有个大名叫张述通,但在北京出生时报户口用的是小名张群弟,长大后想改成大名,但北京户籍制度管理太严没有改成,张群弟这个名字就这样一直沿用了下来。
      我堂兄比我大八岁,北京生北京长,退休以后和嫂子到处旅游,领略祖国大好河山,有时还去国外走走,生活充实快乐。我们虽然没在一起生活过,但血浓于水,堂兄嫂子和我们很亲近,听说我们要回去安葬母亲,他表示一定要来,所以2020年我们一起完成了老人的并骨合葬。
      堂兄回到张家寨看到老房子后,这个没在祖屋里生活过的人异常激动,围着老房子照了许多照片,说是要让他的儿子知道我们山东老家是个什么样子。我大姐开玩笑说:“孩子们谁还稀罕这么个破房子呀。”
      我家的祖屋历史上进行过几次大修我们现在已经不清楚了,但我记得的大修就有三次,平时每隔七八年抹一次墙,每隔四五年培一次屋是不算大修的。
      山东的老房子过去都是麦秸草培的房顶,麦秸草培屋这个技术,我在其他地方都没看到过。山东的草房盖儿都有一层底草,这底草都是用泥固定在房笆上的,整整齐齐的麦秸草根都朝斜上方排列,这样下雨的时候水能顺着草流出来,之后每隔几年就要在上面覆层一层麦秸草,上层顺着下层的茬口插上去,这样培出来的房子有棱有角,很有技术含量,艺术感很强。每个村里都有一批能用麦秸草培屋的能工巧匠,我们村里的述臣哥、述先哥、述才哥等都是这行的行家里手。
      我记得第一次大修是换房笆,那次大修在1974年。当时房笆都朽了,房笆上的秸草无缘无故地往下掉,明白人都说必须换房笆了。要说我母亲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在我父亲没有回家的情况下就张罗换房笆工程。当时三个大一点的孩子都在满洲里,我和四姐太小帮不上什么忙,母亲在景盛二叔的帮助下就把这件大事给办了。
      那个年代不像现在,花钱雇人就能解决问题,当时要请村里的能工巧匠帮忙干活儿,主家人只要管饭就行了。我记得当时乡亲邻里来了几十个人,男的干工程上的活儿,女的则是和母亲一起热热闹闹地帮厨做饭,两天时间就把主活儿干完了。主活儿干完以后,收拾归置的活儿还干了好几天。
      这个工程得以顺利进行,二叔张景盛出了不少力,他是个耿直又勤快的人,那时候家里有什么活儿都靠二叔帮忙,这次换房笆也都是二叔张罗的。在农村,家里有事就能看出谁远谁近了。
      第二次大修是换窗户,以前山东的老房子都是纯木的,木框子、木棱子,糊上一层白窗户纸就是挡风的窗户了,多亏山东这地方风沙小,要是在关外风沙大的地方,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几天就刮零碎了。
      七十年代中期,父亲回家探亲发现村里新盖的房子大都换成玻璃窗了,又亮堂又美观,他就决定把家里的木窗也换成玻璃窗。于是在1976年的时候,他从满洲里发回来四个窗户,记得当时窗户发到潍坊火车站,是表大爷的大儿子姜其德去潍坊取回来的。那个年代没什么运输工具,姜其德大表哥推着一辆小推车,步行九十多里地从潍坊把四个很重的窗户拉了回来,那时候的人真是能吃苦。
      表大爷叫姜乃善,是我父亲的姑表哥。表大爷为人忠厚热情,对我们家特别好,我伯父、我父亲哥俩在外闯荡,我母亲领着我们几个孩子在家侍奉年迈的祖母,虽然不缺钱,但家里经常有力不能及的事情,只要表大爷听说我家有什么事都会跑来帮忙。后来祖母有病神志不清时,也是表大爷忙前忙后请人看的病。表大爷是个细心的人,每年白菜、地瓜、萝卜丰收的时候,他都推着小车给送来一些,在山东生活的那些年,家里的冬储大白菜都是表大爷送的,虽然说起来算不上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人家有这份心非常难得。
      1976年秋天,父亲回家探亲就找来了工匠把窗户换了,新窗户是落叶松材质的,还带防盗铁棱子,很时髦。那个时候,我家的房子看上去还不算差,又换上了玻璃窗,房子一下子就漂亮起来。一年后,1977年夏天,父亲把我母亲和我还有四姐接到了满洲里,此时我的祖母已经去世几年了,母亲也算是圆满地完成了任务,我们这一家人在满洲里终于团聚了。
      第三次大修是换瓦。那时候我们家已经迁居满洲里多年,工程是二叔张景盛张罗的。
      1976年祖屋换了房笆,1980年培了一次屋,过了几年又需要培屋了,这时候景盛叔来信和我父亲商量,干脆把房顶铺上瓦盖,这样就一劳永逸了,不用老操心几年一培屋了。那时候,父亲患了脑血栓,身体不太好,我在大学读书脱不开身,我父亲就给二叔去信,让他辛苦张罗吧。父亲给二叔寄去了一千元钱,后来写信问他钱够不够,二叔说祖屋院子的一棵梧桐树和一棵槐树前两年他给卖了,加上父亲寄去的钱,工程完事后钱还有剩余。父亲让我写信告诉二叔,剩下的钱让他留着,以后修房修院断不了花费。这就是我记忆中祖屋三次大修。
      2022年这次修房麻烦可就多了,因为房子多年没人住,破旧得很厉害,整个房子都没有一个好地方了,修房的难度不亚于盖个新房子。为此在修房之前,我多次和江波电话联系,又找到我小时候的伙伴张曰聪,拜托他张罗整个工程,因为他就是搞家装工程的。
      张曰聪的父亲述臣哥是我们村里的一个能工巧匠,会泥瓦匠、木匠的活儿,干什么活儿都有巧劲儿,盖房子总是缺不了他。
      曰聪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伙伴,小我一岁,现在虽然年龄不小了,但身体很好,一直在干工程。村里的人讲究辈分,他虽然与我年龄差不多,但小我一辈,并且我们同属五支下,算是本家。曰聪兄弟三人,他是老大,乳名叫存弟,他可真是我们家里人看着长大的。
      曰聪中学毕业后就学习了木匠,跟着别人搞装修,后来约了几个相熟的匠人合伙组建了装修队伍搞工程,像建房、内外装修都能干,因为干活实在,为人忠厚,在社会上很有信誉。我这次找到他,一是觉得自己家里有一个这样的能人帮忙修房子我很放心,二来也是因为我回不去,想尽可能联系好方方面面,让大姐他们少操点心。
 
 
□本版图片由张述宽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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