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张连喜的创业人生(三)

□张德荣

20世纪初叶满洲里刚建成不久的谢拉菲姆教堂。

 

20世纪20年代的中东铁路技工学校。

 

1903年，伊尔库茨克大街（现南区一道街）上的俄式建筑。

 

晚年时期的祖父张连喜。

 

中年时期的祖母王云清。

 

满洲里市的俄式建筑。

 

 

我家北边不远处有一个市场，叫八乍市（俄语集市的意思），非常繁华，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歌曲《斯卡布罗集市》中的爱情故事发生在一个集市上，八乍市这里同样也发生过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有一天，爷爷去市场买东西，对面走过来一个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姑娘，她身材高挑，玲珑有致，走起路来裙摆飘逸，一双高跟鞋踩出很有节奏的声音，活脱脱一个漂亮的芭比娃娃。她走到爷爷面前主动打招呼，爷爷熟练地用俄语与她交流。这个姑娘叫冬妮娅，是白俄罗斯人，受过高等教育，是随他的哥哥们来到满洲里的。她既美若天仙又待人热情，听说有两个俄罗斯男人为了她还进行过决斗，但她却被爷爷独特的气质和魅力所吸引，在后来的交往中她爱上了爷爷。但是爷爷最后还是回到山东老家与奶奶成了亲。我个人认为原因有三，其一是当年他讨饭的时候给自己立下过誓言：一定要娶王家的姑娘。其二就是像项羽说的：“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第三是爷爷有比较强烈的民族意识，他总说他哥哥们的孩子都不像自己家人了，长得像个外国人，而爷爷想让自己的孩子保持中国人的血脉。

回到山东老家成亲也有一段佳话，后面是爷爷的外孙女杨志红写的一段文字：我妈说，姥爷38岁那年因他妈妈病重回到了山东老家，因为那时姥爷已经有钱了，对王家的姑娘又有意思，家里人就给他提了亲。姥姥当时只有19岁，提亲的人就告诉姥姥家人说我姥爷32岁，姥爷长得白净帅气也不显岁数，因为我姥姥娘家穷，虽然姥爷比姥姥大13岁（实际大19岁）也同意了。按当地习俗，提亲后要马上举办婚礼，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准备冲喜，农村有个说法：有病的人家中办喜事能祛病消灾；二是万一姥爷的母亲去世了，三年之内是不能结婚的，当地习俗，娘死守孝三年整。结果还没等到举办婚礼，姥爷的母亲就去世了，怎么办？再等三年的话，姥爷的岁数更大了，再说家中没有了父母，他也不能回来结婚了，这时长辈们给他出了个主意：停灵在家（相当于母亲在堂）完婚。所以结婚那天，周围村子里的人都来看热闹，新媳妇穿着喜庆的婚服进门，举行完仪式后，脱下喜服换上丧服，披麻戴孝发丧，此事传遍了周围的村庄。

爷爷奶奶结婚后，到1934年相继生了六个孩子，三男三女。

那个爱恋爷爷的俄罗斯女孩冬妮娅一直和她的哥哥们住在扎赉诺尔区，靠出租房子和养牛生活。1954年，苏联有一个政策要求他们必须回国，她就在那时回到了苏联，听说她终生未嫁。当年她回国就意味着和爷爷真正的生离死别，这让坚强的爷爷悲伤地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三夜。

当爱受限，终生遗憾。

兴盛时期

爷爷的人生经历使他知道穷人的困难和苦楚，所以每到过年时，我家院子里都放着100余袋白面，门口贴上红纸，上面写着：家中如有困难可以免费领一袋面，另外再给2块钱。后来在达赉湖渔场的群众中曾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工宣队进驻达赉湖渔场，让过去受苦的渔民上台诉苦，有一姓盛的老大爷上台说：“旧社会日子过得可苦了，我家没吃的了，张大爷听说了就叫人送去了两袋面。”工宣队的人赶紧让他下了台。 

爷爷就是这样，谁有困难和苦处，只要他知道，他一定会伸手帮忙的。他这一辈子，向他借钱的人非常多，但实际上能还钱的人却少之又少，可他从不计较，并且当这些欠钱不还的人有困难再来借钱时，还照旧借给他们。爱为善，有善心的人未必都是吃斋念佛的人。

在上个世纪30年代，爷爷的办公室里就有了电话，这在当时的满洲里是很少见的，当年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在苏联共产党执政时期，一些俄罗斯人来到满洲里，他们都是俄罗斯的贵族，但在满洲里人生地不熟，当他们得知爷爷的工程建筑队会建造木刻楞后，就都来找爷爷给他们盖房子，那工程多到应接不暇。木刻楞（具有俄罗斯风格的房屋）的房顶边、房檐边、窗边、室内的墙上、室内室外的门上都要刻花，满洲里的其他工程队都不会做，而爷爷不仅能看懂设计图纸，还会给他们绘制木刻楞房的设计图，最重要的是他有一手精湛的雕花手艺，在当时的满洲里堪称一绝。

俄罗斯人要求建造的木刻楞要使用大量的木头，可是满洲里一棵树都没有。在满洲里的北山北面俄罗斯人有一片森林，松木非常多，他们砍伐木材后，用套上五六匹马的四轮车或者六轮车把木材运到满洲里。这些俄罗斯人翻山越岭地把木头运到满洲里一个叫鲍花杜卢的木材集散市场，再卖给用户，用户要用爷爷的车拉到锯木厂加工，之后再用爷爷的车把加工后的木料拉到工地。俄罗斯人在鲍花杜卢卖木材有钱了以后就开始吃喝玩乐，当时满洲里有妓院、有烟馆，还有赌局，赌局里头有推牌的、掷骰子的、有打麻将的，总之应有尽有。此外在满洲里道南有一个舞厅，每到周六俄罗斯人就在那里跳舞。娱乐活动就是俄罗斯人的生命意义，他们的钱也都花在这些地方了，有的人最后钱花光了，没钱回去就寻了短见。

爷爷心地善良，很讲哥们义气，和他手下的兄弟们关系非常好，人们对他评价都很高。他文化水平不高，又不懂得如何识别人，但他就觉得那些敢于张嘴骂他并且平等看待他的人都是好样的，可以深交。听说当年向我爷爷要求干活的人得先开口骂他，骂完爷爷就笑了：“留下吧！”就这样得益于他的伙计兄弟们的鼎力相助，他的事业不断长足发展。

当时到满洲里来的劳动者通常能干的活有“三打”：一打旱獭子，二打羊草，三打鱼。满洲里的冬天特别漫长，这时旱獭子和羊草就都打不了了，工程也干不了，而在我家院里住的工人很多，为了让他们有活干有饭吃，爷爷就组织他们去达赉湖打鱼。爷爷自从来到满洲里到了冬天就跟着俄罗斯人打鱼，那时达赉湖打鱼没人管理，他们在那盖了房子，打了鱼直接卖给俄罗斯人。慢慢地爷爷看准了这个商机，建立了自己的渔号，规模从小到大，在当时鼎鼎有名。

在我家的房西面就有一个他们卖鱼的市场，这是有记载的，爷爷他们从达赉湖拉回来的鱼就在家门口卖了。

为了满足运输建筑材料的需要，爷爷有了自己的马车队，他的马车队车马很多，承揽了满洲里大量的运输工作。马车队除了运输建筑材料，还负责从达赉湖运鱼回来卖。

跑长途的马车伙计们到晚上要住大车店，在扎赉诺尔区有一个大车店，是满洲里铁中杨丽华老师她姥爷家开的。她姥爷家姓韩，开大车店多年。每天中午她姥姥买上二斤猪肉，二斤粉条，五六棵大白菜，做一锅菜，另一个锅里做上一锅大饼子或者馒头，每天中午任何人都可以去吃，听说解放后政府的官员也去吃过。我爷爷和韩姥爷是好朋友，爷爷一去他们老哥俩就小酌几杯，这样的日子过得也算挺平稳。

 

 

□本版部分图片由张永胜、杨志红、张德荣、王铁樵等人提供，部分图片来自搜狐网、新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