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前语:悠悠岁月,刻录着满洲里这座百年口岸的沧桑巨变;件件旧物,承载着几代边城儿女的深厚情感与家国担当。为珍藏满洲里人的共同记忆,感恩伟大时代,满洲里市兴华街道办事处湖西社区党委举办 了“口岸记忆——追寻岁月印记 传承家国情怀”老物件文化展。为了让更多人看到这些承载着历史的“宝贝”,我们在报纸上开设专版刊登这些老物件背后的故事。让我们一起穿透岁月的迷雾,重温那些尘封的记忆。
边境地区居民证
物主:邓先生
年代:20世纪60年代
代述人:吕双双
在父亲旧木匣的角落里静卧着一本小小的蓝皮证件,封面上“边境地区居民证”几个大字洇染着时光的微黄。指尖轻触,冰凉的触感穿透岁月,瞬间将我拉回那个国门紧闭、边境戒备森严的年代。在那时,这小小蓝本是边民不可缺少的身份证明——扎根于此,需它傍身;外人踏入满洲里这片“特殊”的土地,少它寸步难行。父亲曾无数次将它紧攥在手心,生怕把它弄丢了。这薄薄小册子浸透了边陲人民的汗水,也烙印着那个时代国际形势的动荡与不安。
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这本曾重如千钧、承载着特殊时代烙印的蓝皮证件悄然隐入历史的烟尘,完成了它的使命。
如今,巍峨的国门如丰碑矗立,而父亲那本早已褪色的证件则静卧匣中。它沉默着,却如一位睿智的老者,凝视着窗外的盛景:新时代的“钢铁驼队”鸣响时代汽笛,驶向辽阔的远方;曾经戒备森严的边关,已化作对外开放的枢纽——人流如织,商贸繁荣;夜幕垂落,华灯初上,璀璨的霓虹在俄式穹顶与中式飞檐间流淌、交融,将满洲里这座边陲小城妆点成光华璀璨的北疆明珠。这明珠,永恒折射着党的光辉。
这小小的边境地区居民证,最终定格成时光长河中的一枚琥珀。
解放东北纪念章
物主:任女士
年代:20世纪50年代
代述人:吕双双
静静铺展开来的红绸,托起一枚铜胎烤漆的证章。它像一簇凝固的火焰,也似一颗不灭的星辰。圆形章面中央,“解放东北纪念”六个大字如繁星一样闪亮。1948的字样下方,东北大地苍茫的山河,稳稳托举着一面猎猎飘扬的“八一”军旗。文字周围环绕着象征工业力量的齿轮与代表丰收愿景的麦穗,再向外是一双展开的和平鸽羽翼。这枚纪念章是东北人民政府颁发给第四野战军全体指战员的解放东北纪念章,也是解放军历史上第一枚解放纪念章。
姥爷常常轻轻抚摸这枚纪念章,他说:“这上面浸透着黑土地的热血。”那沉甸甸的麦穗,是他们用青春浇灌的和平果实;那铿锵有力的齿轮,是千万双握过枪的手为新中国铸造的工业基石。
战火方熄,党中央发出号召,姥爷毅然脱下军装,转赴满洲里继续为人民服务。他用曾经持枪的双手,与战友们一斧一凿建起口岸新时代的第一座俄式木刻楞房;在滴水成冰的深夜,他裹紧羊皮袄,借一盏煤油灯清点跨境物资。寒风彻骨,零下40摄氏度的北风如刀,姥爷始终将这枚纪念章贴身佩戴。冰霜凝结于眉睫时,他总能感到金属传来微微暖意,如同当年行军途中战友坚实的后背一样温暖。
时光浩荡奔涌,满洲里早已褪去姥爷初到时“风吹石头跑”的荒凉底色。那枚静卧红绸的纪念章,无言凝望着窗外:钢铁长龙般的中欧班列迤逦西去,悠长汽笛声与套娃景区的盈盈笑语交响和鸣。姥爷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在我耳畔铿锵回响:“这徽章啊,是咱四野的魂在满洲里扎下的根!没有党领着咱打江山、建边疆,哪来眼前这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口岸?跟着党走,没错!”
阳光下,纪念章上和平鸽的羽翼在光线里微微颤动,那金属的和平鸽仿佛随时要振翅而起,融入窗外满洲里不眠的璀璨星河里。这星河,正是由这枚小小纪念章里蕴藏的、永不熄灭的信念之火点燃的,这星河在祖国的北疆长明永恒。
抗美援朝纪念章
物主:任女士
年代:20世纪50年代
代述人:吕双双
家中藏有一只沉重的木匣。某日启匣时,一枚五角星铜章蓦地滚落到我的掌心。红漆斑驳如凝血,毛主席浮像两侧的麦穗鎏金半褪,“抗美援朝纪念”六个字破锈而出,仿佛仍在呼吸。指腹抚过背面“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赠1951”的文字,一股铁腥扑鼻而来,刹那间,与记忆中满洲里口岸的铁轨锈味、木材熏香交融在一起。
姥爷很少谈起这枚勋章,后来我们才知晓:他们兄弟六人,大哥和五弟留在战场再也没有回来,三哥和他虽归来却已是负伤之身。
我常于灯下凝视这枚冰凉的勋章。它愈来愈重,像是要沉入历史的地壳里。闭上眼,我仿佛回到了风雪咆哮的日子里。那年,23岁的姥爷雄赳赳跨过鸭绿江,胸膛里轰鸣的是年轻共和国执拗的心跳,年轻的战士们胸腔中奔涌的早已不是鲜血,而是一种神圣的信念。他们怀揣的是故乡灶头烙熟的饼香,是未婚妻鬓边的红头绳,是身后那个新生共和国坚定的呐喊声。火撕裂的冻土又瞬间被严寒封冻,枪栓冻住了用牙咬,滚烫的血溅落在雪地上嗤嗤作响,结成猩红的冰凌。我手里的哪是勋章?这分明是一块从历史冻土里掘出的骸骨,是一道烙进民族记忆深处的疤痕。这枚勋章对于他们是生锈的缄默,对我们这些后辈却是永远飘荡的警钟,每一声回响都应该融进血脉。
窗外,满洲里的夜依旧明亮,“感党恩、听党话、跟党走”的标语在夜色中异常鲜明。我忽然明白:这口岸又何尝不是另一枚勋章?铁轨蜿蜒如时代印记,轰鸣的列车载着新世纪的荣光与艰难。姥爷带回的不只是一身弹片与寒疾,更是一个时代的铁与火缩印于此。而满洲里这枚更大的勋章,正将新时代的光荣与艰难无声镌刻。
我把勋章拢进掌心,任铜的寒意渗进血脉。有些灵魂从未安眠,始终在锈蚀的金属里颤动,等待后人的掌心煨热,等待被真正地“看见”。不是仓促一瞥,而是听见冰层之下翻滚的哽咽,触摸到一个个有名有姓、会恐惧会思考却最终选择了牺牲的人。
远去的列车汽笛撕裂边境长夜,那裂缝之中传来共和国最初的啼声,也回荡着新时代最铿锵的脚步。在满洲里的风里,我同时听见了这两者。
一盒纪念章
物主:项女士
年代:20世纪40年代至70年代
代述人:吕双双
在我家抽屉里有一个暗红色的丝绒盒子,它里面没有璀璨的珠宝,却盛放着比珠宝更珍贵的宝贝——是奶奶留下的一盒纪念章。
纪念章排列在柔软的天鹅绒衬底上,像被岁月打磨的记忆,每一枚纪念章都沉甸甸的,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光泽,也闪烁着峥嵘岁月的光辉。
这里有西南军区1952年颁发的解放西藏纪念章,雪山的轮廓依旧清晰可见;有1969年的“九大”纪念章,铭刻着一个时代的渴望与理想;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毛主席像章;还有一枚格外厚重的抗战胜利纪念章……它们紧紧地挤在一起,盒子轻轻一摇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好像缓缓奏响一部属于国家,也属于我们家遥远而恢宏的史诗。
妈妈常说,大姨和姑姑——她们是共和国的同龄人,每个人的胸前都别着一枚毛主席像章,有的姑娘们也会把它们别在衣领。那一抹红色是青春,是信仰,是一代人心头最炽热的跳动。这盒子里绝大多数的毛主席像章都曾佩戴在她们的胸前,浸透着岁月的温度,映照过她们清澈而坚定的目光。
其中最旧、最沉的那枚抗战纪念章,奶奶生前从未提起。她带走了那段可能充满硝烟与牺牲的往事,只留下这枚徽章,成为一个家族永恒的缄默。我们在凝视它时,心中除了涌起骄傲,更有一份难以言说的沉重与怀想。
每一次打开这个盒子,都像翻开一本用金属写就的历史之书。指尖抚过微凉的纪念章,却总能触到一段段炙热的过往。它们不仅仅是奶奶一个人的珍藏,更是一个民族从站起来到走向复兴的足迹。
奶奶珍藏这些纪念章,其实珍藏的是她那一代人对这个国家最质朴、最深沉的爱。他们从苦难中走来,亲眼见证党如何带领人民穿越战火、建设山河,让日子从无到有、从苦到甜。所以,“感党恩、听党话、跟党走”于他们而言不是口号,而是生命经验沉淀出的信念,是刻进骨血里的选择。
我的祖辈听从党的号召,从吉林老家北上,来到当年荒凉却充满希望的满洲里。国家需要人,他们就来了,新工作、新房子、新生活……从此,我们家族的命运就与这座城市的脉搏、与国家的需要紧紧交织,血脉相连。
如今,我站在满洲里口岸,看国门下中欧班列如长龙般穿梭,看套娃景区里笑语欢声的人群,心中感慨万分。这座被党的事业唤醒、因国家开放而繁荣的城市,正是这盒纪念章背后精神最生动的写照。
我轻轻合上盒子,金属声再次响起。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历史的回音:它提醒着我,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它也指引着我,我们该往哪里去。我们将跟随这面引领了三代人的红旗,继续坚定地、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它不只是一盒纪念章,更是一种信仰,一段口岸家庭与党和国家之间血脉相连的家国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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